【海小芹微小说】老街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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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与少年
文/海小芹
我想去恬庄老街转转。
母亲问:那地方有什么好去的?金家村若不填河造路,与恬庄一样。
母亲不知我的心思,我喜欢站在恬庄的街口,窄骑楼,斜推窗,恍然藏着一份惊喜。
老街窄小。街面铺着石板, 石板底下是水道,连通整个街衢。骑楼底下的青条石有一排排椭圆的坑,弯浅,圆润,二楼檐瓦上流下来的雨水打在小坑里,溅出来,漫出来,再流入石板底下的暗河。
江南的六月通常只下两场雨,一场十三天,一场十五天。这雨涂糊了清晨与黄昏,自然落得不急不缓。
檐下整日挂着雨帘子。风吹来,帘声便急一阵。风过去,雨帘有一条没一条垂荡下来。仿佛屋内有人掀帘欲出,停了一个步子,又垂手退回。
只是,我要写的老街与这条街截然不同。我要写的老街远在千里之外。
写老街之前,先说说我的朋友。
我是一个遇事就胆怯的人。即使这样到底也跟着同学钻窗户跳课桌,一群人被大人逮住受责挨罚,她却总能安然无恙。她就像住在骑楼上掀帘欲出又垂手退回的人,远离所有顽劣与不羁。
我说去她家玩,是唯一不会被母亲追问的。
她家与我家,隔着露天体育广场。
跃过体育场后面的围栏小门。那里杂树丛生。杨树枣树李树海棠,更多的叫不出名字的树拥挤在跑道后面。
树木长到一定高度,便会有人来间苗除草保持树和树有足够的空间。但这片林子自种植之日起就没有人管过,挤挤挨挨,没有一棵树长得很高大也没一棵树倾斜干枯,树木之间还缠爬着各种藤本植物。
阳光只落得进林子的三分之一处。
我喜欢钻在里面。
林中有各式各样的气味。若是香气便能循到开花的树。能开花的枝条都在伸在在林子之外,循到花香,也就循到散落在枯叶泥地上的落花。
也能因着落果寻见枝头上青色的李子,海棠和小枣。今天去看果子还在,隔天再去,果子竟然没了,虽然我在林中没遇见过一个人。
林中还有奇怪的声响。我总疑心树后会闪出一个撒尿的男人。
操场要比林子安全得多。
可是操场也很荒芜。
场地的东面有一个生锈的足球门框,周围草叶低矮。但操场其他地方,尤其边缘一圈,草长满膝,除却没有小灌木,与山里的野草坡一样一样。芨芨草最高,车前草马齿苋盘亘其中。莨兰和蒲公英随便开着。夏天及秋末,野西瓜接着开,蒜头兰爬满蚂蚁。马兰要到秋天才开。打破碗花开在它遇见的每一个清晨。红蓼是成簇盛开的,红蓼开的时候,车前草也抽出粗壮的绿色花序。
菟丝子也很多。见着菟丝子就抜了扔到跑道上。
操场的西北面有一座双杠。双杠底下没什么草,但是往旁边走十步远,那里有一个旋转喷淋头,那里的野草甚至比边缘的杂草还要高。躺着或者坐着几个人,外面完全看不见。
我极少去那边。坐在双杠上,可以看见坐皱了的报纸探出草丛一角,着了露水,风吹不动。
春夏两季,风都是从东面的广场口吹进来,它张开臂膀,将操场上的青草抱个遍。我急着跳下双杠,也与它抱满怀。
直到现在,仍然觉得春夏的风是呈拥抱的姿势向前奔跑的。
出了草场再过一条马路就是她家。
我每日去她家做些什么?有一年围墙旁的季李秋天开花了。我拣了落花赶紧往她家跑,柔软的花瓣凉凉地蜷在手中,究竟有没有送到她手心,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她家的院子。她家院子里应该也种着果树,种着蔬菜。努力回想,却只有脚边斑驳的树影,风凉凉的,从半敞的院门吹进来。
我记得的是另一个同学家的菜地。从葡萄架底下钻进去,美人蕉长在番茄旁边,月季与辣椒种在一起。她走过去剪下月季粉色的花枝,吩咐我别过去,地里有新埋的粪堆。同学有两个哥哥,是我很羡慕的人。
印象里,她坐在干净的书桌旁,桌子置于南窗下,铺着沁凉的玻璃台面,台面下压着她和她姐姐小学时的照片。镜头到此便停止了。
我天天与她在一起。我知道某某喜欢某某,某某讨厌某某。可是她爱好什么,她喜欢谁,她不喜欢做什么,我从没注意过。
她安静到只是存在。
我每日去她家或者只是想在操场各处溜达,给自己一个理由。
后来分班了,她读二班我读一班,我仍然常常去她家。
夏日傍晚,她说我们骑车去清水河农场吧。
清水河在县城的南面。
我跟着她一路向南骑,过了桥,林木高大,杨树齐整地划出一块块绿漾漾的麦田。夕阳下,麦尖是金绿色的。
从农场回来,她往东骑,我跟在她后面,她说:和你去老街吧。
她停下的时候,暮色跟在她身后也停下来。
十字路口以南是老城区,维族汉族蒙族杂居。汉族人的房子垒着土块围墙,院内的果树探出墙头。维族人的院子有木篱有土墙,墙上葛藤坠坠。街道广阔,一进进昏暗的大院排列两旁。厚墩的泥胚墙,枝叶倾斜葡萄架,硕大的大丽花肆意扩张着色彩。偶尔有匹栗马在暮色里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大院里没有多少灯光。
她回过头,害羞地说:他家,在那里。
我没有问她,他是谁。
我们站立的时候,旁边人家低矮的后窗里放着庾澄庆的歌,歌声不大,恰好可以听得见:让我一次爱个够……
与她并肩往回骑。月亮浑圆,挂在老街之上。
她家的老宅就在恬庄。她父母与我父母一样支边去了新疆。大学毕业后我回到南方,她留在新疆。少年一别再无相见。她说等她退休了和父母一起回江南。
照在西北的月亮与照在江南的月亮是一样的吧。介时,月亮照老街,她仍然可以指给我看:少年,住在楼上。
作者介绍:海小芹,苏州人氏。有小说、散文发表于《山花》、《广州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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