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居士一个老头,没大没小就是他们的追求
作者:马献武
众所周知,苏轼生于四川眉州,被称为“眉州先生”,后来被贬黄州,又自号“东坡居士”。
汪曾祺——“没大没小就是他的追求”,所以“老头儿”就是汪家人对他的统一称呼。
他俩都是诗、书、画无所不能的文学大家,尝尽人间百味,情感真挚,思想深刻,都能以超然脱俗的眼光看待荣辱沉浮。他们一个是中国传统的士大夫,一个是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
如果让他们穿越到一起,在如下几个方面PK一下,会出现怎样一个场景呢?
壹 居士诗情画意,老头才高八斗
“争开不待叶,密缀欲无条。傍沼人窥鉴,惊鱼水溅桥。”初读这首诗作我还以为这是在写西施浣纱时沉鱼之美呢?后来方知这是苏轼陶醉在桃花深处,用情至深矣!虽然全诗没有一句提及桃花二字,但是放眼望去,尽是桃之夭夭,粉红满枝,无法找到一片绿叶。偶尔落下一朵桃花,又不小心惊吓到水中的游鱼,溅起的浪花打湿了桥身。
这样的诗情画意是否达到了写作的最高境界呢?
不,还有比这更诱人的诗句呢!“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在东坡居士的笔下,西湖哪里是一湖碧水啊,它简直是一位美女,山色在雨中绮丽,水光在初晴后潋滟。
能写出这样绝美华章的东坡居士怎么会仙逝呢?不会。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
于是,我踏着先人的足迹,遍游漫漫历史长河,未曾靠岸,却发现“初阳照积雪,色入胭脂水。”原来岸上早有一位文学大咖在向我们招手,这不是老头儿汪曾祺吗?他的小说、散文尤为受人喜爱,他对花花草草等更是情有独钟。他说:“爱,是一种非专业的事情,不是本事,不是能力,不是技术,不是商品,不是演出,是花木那样生长,有一份对光阴和季节的钟情和执着。一定要爱着点什么,它让我们变得坚韧,宽容,充盈。业余的,爱着。”他敢爱敢恨,以花喻人,借栀子花开骂得痛快淋漓。栀子花粗粗大大的,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多为文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在老头儿的笔下,栀子花大爆粗口:
“去他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的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何等痛快?
时隔千年,因才相约。老头儿双手抱拳,笑对苏轼说:“先生,您老人家的诗词大作留存于世三千五百多首,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令晚生实在无法超越啊!”苏轼亦拱手施礼道:“哪里哪里,您的文章别具一格,令老夫在九泉之下学如不及,犹恐失之也。”
贰 居士为情相思苦,老头有才获芳心
“羞归应为负花期,已是成荫结子时......”
你当这是苏轼用情牡丹吗?牡丹怎么会结子呢?特别是那一句“从此年年定相见”,是什么样的情愫让这位大诗人“厌徒年少追新赏,闲对宫花识旧香”?对了,他小时候有位青梅竹马的初恋,名曰小二娘,如若不是他的小堂妹,恐怕他们早就喜结连理了。
后来,苏轼的一生先后与王姓三位美女喜结良缘,牵手走过命运多舛的一生。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首《江城子》就是他思念第一位妻子王弗的悼念词。王弗是苏轼的发小,也是一位才女,整日陪伴夫君读书写字。可是好景不长,年仅二十七岁就因病而亡。
时隔三年,东坡居士的顶级粉丝,前妻的堂妹王闰之就走进他的生活。王闰之,很小的时候就被这位姐夫的才情吸引,嫁过来后,相夫教子,勤俭持家。他们一起享受过荣华,也一同承受过辛酸,陪伴着苏轼走过了人生最艰苦的岁月。只可惜二十五年的光阴转眼即逝,这位苏轼深爱的红粉佳人又先他而去,只留下孤寂的苏轼空悲切,长相思。“泛泛东风初破五。江柳微黄,万万千千缕......”
苏轼晚年有幸又得一红颜知己,小他二十六岁,在生命最孤独痛苦的后半生,做了他的第三任妻子,她的名字叫王朝云。一个雨后初晴的日子,苏轼与友人在西湖边吃酒,初识西湖名妓王朝云,便情感升腾,兴致喷发,提笔写下了万古流芳的《饮湖上初晴后雨》一诗。谁能说诗中淡妆浓抹的西子不是眼前的小美女王朝云呢?从此,朝云姑娘便被召进苏府为丫鬟,跟随苏轼颠沛流离二十六年。苏轼非常喜爱王朝云,曾经专写一首《朝云诗》。朝云死后,苏轼悲痛欲绝,肝肠寸断,声泪俱下的哭着:“玉骨那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
千年以后,一位外表颓丧,行为诡异的毛头小伙子,也因为自己有一身才气,翩翩抱得美人归。他就是汪曾祺,他追到手的可是一位真正的白富美:
她体形纤瘦,眉清目秀,曾被同学们誉为林黛玉的大家闺秀——施松卿。
施松卿,家境殷实,父亲是一位著名的爱国华侨领袖。她学习成绩优秀,二十一岁就考入西南联大物理系,与著名的物理学家杨振宁同班就读。这样一位富家小姐,身边自然吸引众多追求者,而且多是富二代也或是官二代,可她一一谢绝,在毕业之时却选择了其貌不扬,土里土气的汪曾祺,究其原因,只有四个字“有才有趣”。其实,在施松卿真正见过汪曾祺之前,早就得知汪是沈从文的得意门生,是一位大才子,这正应了“才子配佳人”的爱情魔咒。只有才还不算,重在有趣。没课的时候,汪曾祺喜欢逛街,喜欢路边各种美食,喜欢和老板聊天,还喜欢跑到厨房偷看厨师做菜。正是因为他细致入微地观察生活小细节,又擅长写作,年纪轻轻就在报上发表许多作品,给施松卿留下深刻的印象。故,汪曾祺凭借自己的才趣,没费多少口舌便赢得美女的芳心。
经过一番情场PK,在追逐爱情的道路上,他俩留给后世的真谛是:
心灵的温暖才是最大的幸福;
灵魂的邂逅,才是最美的相遇。
有爱,守候岁月;有情,相互信任。
有爱的路途最美,有情的人生最好!
当苏轼和汪曾祺两位老人陪着心爱的伴侣向人间走来的时候,路上恰逢三毛手牵着荷西,这个调皮的黄毛丫头笑着对他们说:“我和你们二老一样,写作生活就是爱情生活。我们把工作和生活交织在一起,既没有影响生活也没有影响夫妻之间的感情,而且爱情更加甜蜜。”
叁 居士命运多舛,老头屡遭劫难
漫漫红尘路,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辛酸和无奈也会常伴左右。只是在困难和挫折面前,要学会在心中种下宁静致远的种子,它一定会在某个苦难的岁月里,其静其动都会开出快乐之花。
东坡居士年少成名,誉满天下。春风得意踏入朝堂,信心十足要为国为家大展宏图。仅一步之遥就官拜宰相,不料因为乌台诗案,他接二连三遭受打击,先后被流放到黄州、广州乃至海南等地。换作一般人可能会萎靡不振,闷闷不可终日。
但苏轼却能笑着面对,将苦难的生活过出诗意的人生。他对世人说:“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到杭州,苏轼只是个通判之职,但是西湖大水连年频发,他带领百姓大兴水利,防汛抗洪,留下了著名的西湖十景之一“苏堤春晓”。
到黄州,猪肉非常便宜,富人不肯吃,穷人不会吃,于是苏轼进行了一场舌尖上的革命。他独创了微火慢炖猪肉的新吃法,留下了传承后世的“东坡肉”。
到儋州,当地百姓喝着又咸又涩的海水容易生病,苏轼千方百计带领人们挖凿淡水井。当地人感激涕零,称之为“东坡井”。
时光如穿梭,千年一瞬间。从1958年开始,反右派进入高潮,那个多才多艺又会舞文弄墨的汪曾祺也被划入右派之列,被下放到张家口沙岭子农科所劳动改造。在那样艰苦的环境里,他学会了画马铃薯,完成了中国独一无二的《中国马铃薯图谱》。最关键的是他画完之后把马铃薯烤吃了,一边吃一边笑:“全国像我一样吃过那么多种马铃薯的人,大概不多!”
文革初期,汪曾祺也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全家被迫搬进拥挤霉湿的大杂院,生活一度陷入困境。可他是一位随遇而安的人,把一间简陋的小屋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找来一口破缸在里面种上一棵扁豆,看到它勃勃生机,让老伴学画画。不用说,在汪老的心中早就笃定,生活再艰苦一定会有诗和远方。
汪曾祺一生居住过很多地方,但他尤爱北京的小胡同。因为家里的地方太小,他也曾为房子困扰过,导致他没有地方写作,只好等女儿上班之后躲到女儿的房间安安静静搞创作。这样一来,他常常要站在女儿门口等,等女儿走后他才能进去。因此,他被人嘲笑为“等着下蛋的公鸡”。
两位老人都有自己苦难的人生,当他们携手向后世人谢幕的时候,只见身后的大屏幕上现出一行行醒目的文字:人间三千事,学会一笑了之。虽然别人不一定会祝福你的幸福和快乐,但是你哭,别人也不会帮助你拭干泪水。人这一辈子谁不渴望荣华富贵?然而,悠悠岁月,总是平凡的日子最多;芸芸众生,也多是平凡之人。人生如天气,可以预料,但也常常出乎意料。
这两个可爱的老头,经过几番人世的艰辛,一路走来,最后都成了名副其实的美食家,且都嗜酒如命。
他们手牵着手相互笑道:“走,咱们吃酒去!”
哪知那个酒馆的店小二姓冯名唐,他正手捧着一本《人间之味》,一边欣赏一边自言自语:“明末小品式的文学,阅读时开窗就能闻见江南的荷香。”恰被居士听见了,他笑着对老头儿说:“人间有味是清欢啊!”
对于真正的文人雅士来说,无论生活境遇如何变更,都能坚守内心的才情和雅趣。
只可惜这种闲情雅兴,在如今为求学、为住行、为看病、为养老的时代,早已消失在光阴的尘埃里。冯唐看到两位老人到来,连忙躬身施礼:“二位爷,你们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作者简介:马献武,笔名墨念,江苏连云港市人。2015年重拾拙笔以文会友,以文寄情。目前,在各类报刊和平台等发表近百万文字,著有中篇小说《情归乡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