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340 | 沧海明月：去垅尾，与鬼为伍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作者简介】沧海明月，原名薛建谋，男，一九七二年生，佛教徒，偶有随笔涂鸦，如此而已。
垅尾
·明月
垅尾这个地方，早就被我忘淡了，但是，今天，闲来无事，和朋友谈起之后，那印象，却逐渐清析起来，并且，把心底里的一些记忆，也慢慢钩浮。
垅尾这地方不远，从村前的居士林往南走几十米就是了，而居士林距离我家也只有二三百米远，好象就在咫尺之间，但居士林我很少去，大抵它离垅尾较近罢。
沿着居士林右边那条沟堤走，会有许多怡情养眼的景象。沟是引水灌溉农田的水渠，有时很清，隐约还能看到几尾摆尾浮游的小鱼，它不怕人，自在的穿梭于水草中觅食，水很浅，却没有伤害。渠畔开着零星小花，黄的白的，偶尔还有二三株连蕉，在风中摇拽，点头微笑。再走几步，就有条小石桥，那是用二条窄小的石板条连架的，横架水渠之间，供农人行走，但石桥上面却被坐磨得光滑，我们就经常在上面坐。小桥傍边种有一棵垂柳，很茂盛，绿条有时会垂至水面。树干上，不知何时被刻上字——某某，我爱你。入木三分，很显眼，一看就知是这是情侣的杰作。
再往前走，往前走，就是一片荒芜了，那是种黄土沙砾地，人们都不愿在那里耕种，地势高，没水源，草也长不齐，很矮很疏，芦苇东一簇西一簇的长，风一吹，便会看到螳螂飞蝗上下跳窜，秋天更是芦絮纷飞，很热闹。坟墓很多，金斗遍地皆是，大都隐藏在芦丛里。泼辣的村妇骂人时就会说：去去去，把你赶到垅尾去——去垅尾，大约也就是与鬼为伍了。
然而这地方我却很愿意去，就因为它僻静吧，当时，只要和她在一起，莫说鬼地方，就算地狱，也是愿意去的。
风很轻很柔，一般都是傍晚，日头还半衔着西山时，站在垅尾，面向西方眺望，就是一片油绿的菜园，农人在浇水，斜晖落在脸上，把脸庞染得金黄，像居士林大殿上的伽蓝菩萨，沉静庄严肃穆；照在她的身上，则如南海慈航，裙裾飘飘，长发飞扬；我常赞美于她，常沉醉于她的微笑，她的回眸……
被雨水冲刷过的垅尾会显得更干净，那条小土路根本就不会有泥泞，路面却忽然有了一层很干净的沙子，水渠的水更清澈，连蕉显得更娇媚，柳枝愈觉青翠，菜叶上还留有水珠，晶莹剔透，小鱼游得更欢，我手中握着的小手，更是滑润温暖。
我喜欢白居易的《花非花》，远处是雪白如绒的芦苇，那边是云翳遮掩的斜阳，以及碧绿的菜园，混着她淡淡的发香体香，真如置身于梦境——花非花雾非雾。
后来……后来……我真的忘了，只记得，一场莫名的野火，在垅尾，那片荒芜的地方燃烧了之后，我再也没去过。那，已是二十几年前的事啦！
现在只觉得惋惜，如果不是当年的那场野火，也许我是不会停留造访它的脚步的。但有时我会去居士林，在佛的面前，为那些在野火中丧生的无辜生命求忏祈祷，愿它们往生净土，人间，往往就那么无常，总是多于变幻，花开花落，缘来缘散，悲欢离合，如此而已，何必太过执着！
当然，现在的垅尾，不知会是什么样子了，它始终没再进入过我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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