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门桥的城堡

        小东门，一座青砖城墙突然耸立在那里。威武、冷峻、似乎将一切躁动都镇压住。那是一座城墙的城堡，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他沉稳安静，注视着为生计奔波的人。尽管每天映在灯红酒绿和光怪陆离的光影里，他还是以其厚重的气质和久远骨子里带来的沉稳默默地冷眼观看着这一切如浮云般的过去和不可预知的未来。

        余晖照着他，就像一个年老的老人，坐在那里照着温暖的阳光。他身上的每个砖头，每条缝都是新的，闪着冷冷的清辉和光。他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年轻，有朝气，尽管他像一个老人摇摇晃晃，又像一个幽灵飘飘忽忽的穿过千百年，突然又出现在我们面前。他曾经也存在过，当年他也沐浴在这样的余辉中，也在一样发出过清冷的光，也如这样在众人的注视中辉煌过。那时的阳光和现在一样的黄，只是那时的光辉和空气有些粘稠，眼光有一些混浊，不像现在阳光这样清朗，也不像现在人们的眼光这样清澈。

        他一年老迈一年，在时光混浊的河流里受着风雨的洗刷和风蚀，甚至还作过抵抗外侮的堡垒，受过严重的创伤，直至倒塌和毁灭。但他的游魂依然不散，他还在那里游荡，寻找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起码要找一个安顿这游魂的依附。尽管修修补补，拆拆建建，就如老师出题，题形不同，结果总是一样的。

        他自己也没有料到，如今却能得到重生，依然在千年的阳光下，依然在原来他曾经呆过的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经过此地的人们，不知道被时光的刀子像割像韭菜一样割了多少道，但他们还是那样茂盛，一年一年地顽强地冒出新芽来。他们身上还如当年那样，带着城墙上飞溅的泥土味，和旁边护城河溅起的水雾，在这一带繁衍生息。就如护城河的水，汩汩不停，水还是水，已然不是当年的水。

        无论是隋唐的土城，还是明清时的砖城墙，可以想象当时匠人是如何小心翼翼地将一铲一铲地灰抹上去，又将一块块的厚重的城砖垒上去。多年的历史风霜又是如何将他们一块块地吹落，先是陈旧颓败，再是斑驳陆离，慢慢地风化脱落。就像在他面前一茬茬老去的人一样，最后寿终正寝。

       他是一座城堡，是一个幻影，有着几千年的沉淀，映着几千年的倒影和这地人们的灵魂。他老而死去，一样又涅槃重生。世界就这么奇妙，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他最终会以多重轮回的方式呈现在你面前。就如这座城堡，依然如千年前那样，重新在还是那个千年前的太阳下沐浴，又在繁花似锦的市井里冷眼旁观。没有哀叹、没有聒噪，没有怨言、没有得意，只是静静地旁观。但一切都会散去，一样依然会再来，重新开始。那股游魂尽管不断飘散，不断的聚合，最终还是找到了依附的城堡。因为只要那股游魂还在，他就一定会再回到人间，形状可以不同。

         小东门这座城堡，这段城墙又回来了，经过几千几百年的沉淀和积累，他依然那样神采奕奕，在阳光中还是那样沉稳而精神饱满。灵魂还是那个灵魂，阳光还是那个阳光，只是从身旁经过的芸芸众生早已不是那些当年的众生，精神还是当年那股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