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期:黑龙江/连秀艳 桃花吟(五章)
桃花吟(五章)
黑龙江/连秀艳
风驼来桃花的香味,我在百里之外,或者更远。
一条诗歌的河流从未停止桃花的溪水。
桃花一开就闯进情人的胸怀,一份前世的红粉点燃人世的热爱。想来,我开始憎恨那些霸道的诗人,他们毫无余地的占领了桃花的身体甚至内心,占据了所有春天最狭义的通道。
我想跳出每一片桃林的预想,我想先于诗句醒来,我不要桃花坞,不要桃花庵,我要来到另一些偏僻的桃源,我要对着一只燕子轻吟桃花,用风构思,用露润笔,使用阳光精通的句式。
那么多诗人排列成诗歌的历史,他们多么强势,多么贪婪,又多么才气。
我不跟他们争抢桃花,我只要一片桃林,遥远崎岖之径才可以抵达的那块,寒冷还没有完全撤离的那块,开花小写意小情怀的那块。
再让一步,哪怕是一棵树的桃花,孤单但新鲜的,朴素但芬芳的,哭鼻子但破涕为笑的。
再不行,就一朵,粉或者红,哪怕白。我用一方丝帕包住她,我用一张纸兜住她,我用掌心捧住她,或者我用唇衔住她。
要不,我买一亩良田,种自己的桃花,犁自己的桃源,蝴蝶是万年以前的,蜜蜂是穿越历史烽烟的。
请不要再逼迫桃花了,桃花有自己的性格,不要逼迫桃花了,桃花要保留骨子里的基因,保留经世的美韵。
桃花也是一个诗人,她有自己的风骨和自己的爱恨。
春萌动
你看,这么多人儿,被一场春雪困在思绪里,便有了借口,蹦蹦跳跳,一起返春。
千里之外桃花上了动车,她们一路向北,赶赴一场心灵鼓荡的约会。
我手持一张发白的旧梦,在春风里寻找词语,用以表白我的心速,我的血压,甚至我的声调。
许多事物按奈不住。
那么多种子,那么多枝桠,那么多巢都打开窗户。把旧尘抖落出来,把思想的颜色伸出来,那枝出墙的红杏,已经过时,墙已经不在了,里里外外全都是春天。全都是桃花、杏花的香和艳,全都是草、树的绿和新。
酒意的微醺,撞痛了风的肩膀,平仄的缜密还是惊扰了古人的魂魄。这些高天厚土的人儿,将一个季节杯盏一样,高高举起,放在枝头。
于是,日月在枝头端坐。
一条丝巾欲言又止
浅浅的绿,朦胧的花朵,带着青春的薄霜,欲言又止,一条丝巾垂挂如幕。
云朵,霞,花瓣,暗香,她内心的骨头,都在日子里轻轻行走。我说:一条丝巾是女人最生动的灵魂。
对着镜子,丝巾只是浅笑,即使很薄,她也不说冷暖,她内心早已注入了暖意与美学,注入岁月周转的丰厚积蓄。
随风而动不是轻浮,她轻易不会背叛,不会见异思迁,即便是悄悄垂挂于暗处,她依然保持内心的安宁。
那么多爱美的女子,和丝巾结成闺蜜,彼此交心。没有贫富、权力、江湖的拷问,没有青春与迟暮的挑剔,一见钟情,一生一世长相守。
一条丝巾,前世成仙的云朵,今世美学的证物。
一个矮凳和一把椅子
一个矮凳来源于树,一把椅子也来源于树,只是他们不属于同一片深林。
矮凳坐着,椅子也坐着,他们喝茶,聊天,调侃。忘记木匠的墨斗、锯条、刨子,忘记砂纸、染料、油漆,忘记雕琢之痛。有时他们也空泛,无言,各自孤单。
四周的时间齐刷刷走过,小鱼在鱼缸里游戏听音乐,另一些植物一天天绿下去,不打算停下来。但时间喜欢整景,喜欢借故时令,让一些日子虚张声势。
矮凳坐着,椅子坐着,几杯老酒发热,几碟小菜言情,一些故事用杯数作为章节,用相撞抵达高潮。在红尘爱上倾诉,爱上慢抒情。
不知不觉,一个矮凳和一把椅子,最后谈到两片森林,碰到雷同的伤口,却无泪可垂。
一个矮凳和一把椅子对灯结拜,称兄道弟。
一件旧裙子沉默了
风景轮回吗?
夏天什么时候走了,那件旧裙子还在柜子里,等我领她去看花,去看田野,去赴一场约会,哪怕只是去逛逛商场或在街头散步。
可是夏天走了,一件旧裙子像一个弃妃,在时光的角落里暗自落泪。
她曾经那么年轻,那么丰润,那么自信满满。多少次清洗熨烫她都愿意承受,多少风吹日晒她都坚持本色,她的纯真未曾更改。可是她怎么就失去了行走夏天的权力,失去了触摸光阴的机会?
一件失宠的旧裙子,在岁月里还惦记着岁月,在内心里还怀揣着梦想。像一颗不再结果子的树,依然在冬天耐着性子,期待春天。
一件旧裙子走过的风雨,已渐渐淡去。接下来,寒冷和雪花就将在窗外徐徐打开,几声叫卖和麻雀的争吵,记录着缓慢又飞逝的日子。这些似乎与她无关了,而她依然觉得,世上的一切与自己密不可分。
现在,她只用沉默兜住剩下的往事,偶尔从打开的柜门向外张望,外面的世界门扉重重,变化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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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连秀艳,女。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选刊》《星星散文诗》《北方文学》《散文诗世界》《散文诗》等。出版诗集《时间的遗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