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钢公司的前身——晋冀鲁豫边区故县铁厂

按:本文选自《百年陆达》书中,根据1997年采访革命老前辈王林同志的录音整理,文章中王林同志回忆丈夫陆达与战友们共同建设红色钢铁厂的情景。特向建设者致敬,并以此纪念革命军工老前辈!

陆达同志1937年参加革命,从德国回来后先到延安,后又去了太行山根据地研究炮弹。我们得了敌人的枪和炮,但是没有子弹和炮弹,我们就自己生产。做炮弹只有白口铁,白口铁不能做,陆达同志把它韧化之后,再车削加工炮弹口和弹尾,就可以用了。

做炮弹需要灰生铁。为了生产灰生铁,1945年日本一投降,我们便随着陆达同志到峰峰,在那里组建军工八厂。峰峰解放后就有了电,陆达在那里建了一个1m3的小高炉搞冶炼灰生铁试验。那时候没有技术人员,就自己画图自己设计。后来试验成功,炼出了灰生铁了。咱们厂(指故县铁厂)还没有建成以前,就在长治展览这块灰生铁样品,展览会的椅子上就写着“陆达自创作”,边区还给陆达发了奖状。

1945年峰峰解放,1946年秋天以后,国民党进攻平汉线,根据地缩小,咱们不能在峰峰了,就把这个厂内迁到长治老根据地,分成两个分厂,一个在黎城东洼,一个搬到了长治附城,这个小高炉也搬来了,咱们的机器、人都跟着上来了。像那个吴立青,过去的那个曹师傅的爷爷,还有翻砂工人等都是从峰峰动员上来的。

1949年3月,故县铁厂第一任厂长陆达(中排右三)和第二任厂长李宝庆(中排左二)与工人们在一起

上来以后,就在长治附城,陆达把小高炉立起来继续做试验。用的就是咱们壶关的铁矿,还有煤、焦等。各种矿该怎么配比,按说必须做试验,可是因为没有仪器,不能分析这个矿石里铁的含量是百分之多少,各种原料的成分是百分之多少,还有杂质都不知道含量是多少,只好用从峰峰搬来的小高炉做试验。建故县这个厂虽然王大勋同志没有去,但他是有功的,因为附城分厂厂长是王大勋,陆达同志是总厂厂长。咱们建设故县铁厂的时候,一切支援都是附城提供,要啥附城给啥,试验都是在附城做的。比如咱们用这个矿石,以及加多少焦炭、石灰石等,完全都是提前试验好了的,所以开炉一次就成功了。

到了长治以后,从北方大学分来了一批学生,这就是技术骨干。李浮之、李献璐、李世英、杜毓铣等。另有从外地招来的宋宗璟,他现在在美国。招了这样一大批技术力量,他们都是学生,没见过高炉,都不懂,就培养他们,在干中学。

建厂时我们都住在故县村子里,那时很荒凉。陈志坚同志,还有画图的一些人如高虹,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到了晚上,狼就在窗户外面,在窗户里面就能看着狼在那里叫。有一天夜里,陈志坚养的一只狗听见狼叫唤,就也跟着叫起来。陆达那时失眠睡不着觉,就非要起来去打,我就拽着他,不许他出去。后来我们建设炼焦厂的时候,炼焦厂盖了一排平房,住在平房的时候,晚上也有狼,从部队来的一个同志他有枪,就对着那个窗户打了一枪,狼后来才不来了。

有一批老工人跟着我们建设来回搬迁,他们都是从峰峰来的骨干。有个老师傅说怪话:“我们跟着陆厂长暖湿窑洞,这窑洞还没暖干呢,就叫我们走。”那时故县刚建设好,我们就又去了枣臻,都住在湿窑洞里,后来盖了平房,才搬到平房里。

1947年5月,晋冀鲁豫军工部组织力量,将阳泉20吨高炉用人推驴拉的方式搬迁至故县

建设故县铁厂很困难,生活很艰苦。没有一部运输汽车,大设备全是人们拉着车搬过来。没有从阳泉拉高炉以前,咱们的试验都做好了,高炉地基也打好了。李献璐参加了烧耐火砖工作,那也是没有化验条件,宋忠恕厂长教他们用口咬,你尝尝是什么味道,就知道这个粘土能不能烧耐火砖。先烧普通砖,再用普通砖垒窑,然后再烧耐火砖。烧制耐火砖,生料和熟料都有一定的比例,所以把这些砖打碎了磨成粉。没有粉碎机器,都是人们用锤头砸的。磨也是咱们自己设计的,很多东西都是咱们自己设计。没有运输车,机器、原材料都用毛驴车搬运的。条件特别艰苦,要求还特别的严格。咱们的炉子没有出现过漏铁的问题,是因为陆达他们把炉子底下砌的砖都一点点磨成平面、对齐,没有砖缝就露不出铁水。那时候工人们都生疥疮,后来高炉一出铁,建了个澡堂让大家都洗澡,身上的疥疮就好了。工人们都没有皮肤病了,都健康了。

高炉出铁时候,我们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出铁后大家都非常高兴,欢呼雀跃。那时大家一切为了前线,所以高炉这么快就出了铁。

建厂时候发生了几次事故。一次是刚开炉的时候没有水了。因为水泵的力量不够,冷却水上不去,炉子里的水漏空了,风口这些地方已经烧红,马上就不行了。夜里副厂长张培江正在睡觉,大家赶紧把他叫起来,说水泵马力不够,炉子供不上水就要烧穿,不行了。他立即骑上一匹马跑到石圪节矿拿了一个水泵,赶紧供水,炉子才顺利地运行。另一次是管子冻裂了,查鸿宾师傅赶紧带人去接管子。还有一次是热风炉烟道漏气了,好几个人都煤气中毒了,李树仁、李浮之等好几个人都被熏倒了。因为没有分析条件,高炉出铁后,李浮之用马驮着各种样品远道到晋察冀去分析。

高炉正式生产之后,就把柳沟兵工厂撤了,柳沟很多人就过来了。他们说故县就像是根据地的工业革命一样。

我当时在厂里什么都干,缺什么补什么,基本上是行政上做指导员。厂庆时候唱戏也参加,是积极分子。家属们也都义务劳动。现在想起来很多家属都没有把工龄给算上。那时候不懂,就光知道干活,不知道应该给人家解决工作问题,从没想过这些问题。有的说人家是模范,也没有给人家算上工龄。后来人家让我写证明,没办手续我也没办法说了。技术人员的爱人们,都非常积极,谁有困难帮助谁,我们都不算参加工作。

陆达身上的担子是非常重的。有次张培江吓唬他说:“你炼不出铁就得跳高炉。”这是事实。老百姓付出了那么多代价,不成功真的就是生命问题。所以每个步骤要求严格,必须一次成功。要说他呕心沥血,真的一点也不过分。

看过你们厂的小报,知道一点你们的情况。陆达多次讲过,他有些懊悔,以前主持冶金部工作的时候,没有把故县抓起来。但是他对故县也很有意见,说山西人不会抓建设,太保守。他对这件事情不满意。解放后他第一次去故县,感觉他们兴趣不高,都不怎么热情。你们自己的积极性不高。他说过多次,很懊悔。

去年我看故县铁厂发展规划,计划上百万吨钢材,我也很高兴,不仅钢产量要达到百万吨,我们的质量也一定要好。我们山西有个好条件,煤炭好,铁矿石也好,我们应该炼出好的钢,希望我们能炼出好质量的钢材。我们目前是钢铁的大国,而不是强国,质量还得提高。今后要发扬建厂时候艰苦奋斗的精神,这就算我的一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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