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靳宝萍丨我心伴你上天堂（上）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靳宝萍：1962年生，祖籍平遥，生长于山西垣曲，现居河北保定市。酷爱文学，热爱生活，淳朴善良，乐善好施。
我心伴你上天堂 靳宝萍
主编荐语：
美丽善良的天使，被风雨折断了翅膀，笑靥如花的少女，被病魔摧残凋亡，柔弱的羔羊，被死神苦苦追杀，妈妈倾尽全身心的爱，却无法留住渐渐远行的女儿，还有什么，比一个母亲亲眼目睹自己的女儿一点点走向消亡而无能为力，更令人心碎，更令人悲痛？
本期特别推出催泪纪实文章《我心伴你上天堂》，作者靳宝萍用她蘸满血泪的文笔，为我们讲述她的亲身经历，描写出世间真情。母爱的伟大，爱情的圣洁，亲情的温暖，友情的可贵，在作者笔下，一字一句都是燃烧的真情，都是火山的迸发。一
二零零四年五月二号凌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沙哑地 “喂”了一声，话筒那边传来了女儿的哭声，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睡意全无！半夜三更听到女儿的哭声，吓得我毛发直立，心跳如雷！“囡囡，半夜三更的出什么大事了？快告诉妈妈，先别哭！”说着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表针指向了凌晨两点，女儿听出我的惊恐： “妈妈，你也不必太着急，我头疼好几天了，吃了好多止疼药都不起作用，今晚疼的实在忍受不了才给妈妈打电话。”“啊，是不是感冒了？没去校医院看看吗？发烧吗？鼻子堵吗？头晕吗？”我连珠炮似地一连串问了女儿几个问号，“妈妈，学校正在放假，校医院没人，前几天开了点止疼药，但作用不大。” “那你等着妈妈，明天一早我就坐车去你那里。”我恨不得立即飞到女儿面前。“妈妈，还是我回去吧，你做生意太忙，也可能就是感冒，觉得有一个鼻子堵的出不来气，回家输点液就会好的。”“那好吧，妈妈明天等你回来。”
和女儿通完了电话，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披衣下床，心里有说不上的担心焦虑！过一会就看一眼表，盼着赶紧天亮。为了打消自己的顾虑，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孩子去年才考上大同医专的本科，学了临床医学。那里气候寒冷，也可能就是感冒头疼，也可能是鼻炎所致，自己有鼻炎，犯病时不也头疼难忍吗？最后不得已还做了手术。
这一天也无心打理生意了，因为女儿描述的状况极像是鼻炎，我去找了当年给我做过手术的大夫，人家正在休五一长假，我打听到了他家住何处，下午四点让单位的一个邻居开车去侯马车站把孩子接了回来，看到女儿一脸的疲惫，我心疼不已，走上前去抚摸孩子的脸颊和额头，发现她并不发烧：“囡囡，妈妈知道你很累，可咱们不敢耽搁，妈妈已和大夫说好了，你一回来就到他家，看看是不是鼻炎引起的头痛？”领着女儿去了大夫家，他看后说要做个ct检查才能确诊，我又带着女儿马不停蹄的去医院挂了急诊，做了ct，这才安排女儿回家吃饭休息。
这一晚，女儿睡在我的身旁，我像哄婴儿那样，搂着拍着，女儿在我的抚慰下渐渐入睡，我爱怜的望着睡梦中的女儿，看着她如花的面庞，俊俏的鼻翼，由于鼻塞而不均匀的呼吸，我心如针扎。女儿很温柔，说起话来悄声细语，绵柔动听。她算不上漂亮，但很有气质。最让我欣慰的是：高考结束报志愿时，我希望她报考师范类院校，教师是我一直崇拜的职业。可她说：“妈妈，我希望上医科大学，将来你和爸爸老了，免不了有个病痛，身边有我这个大夫女儿照顾，对健康和长寿会有益处！万一有个头痛脑热的，女儿随时陪伴在你们身边，你和爸爸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在我面前经常撒娇耍赖、长不大的女儿，为了我们的健康这样打算，我就像躺在冬季里的火炕上一样周身温暖！我给她起乳名“囡囡”，一是对女儿的昵称，二是我要把女儿含在嘴里疼爱。她没有辜负我的爱！
第二天，还没等到ct结果出来，女儿头疼加重，还伴有呕吐，我的心开始发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向我重重的袭来，因为我知道头痛加呕吐绝不是什么好兆头，一边安排先给女儿输上止吐和止疼的药物，一边焦急地等待着ct结果出来，中午十点多结果终于出来了，我一点也不敢懈怠，赶紧拿着片子跑到大夫家，他说：“片子显示鼻腔和头部都有阴影，我现在也不敢确定，可能是长了纤维瘤或是血管瘤，小孩子都容易长这种瘤，但做完手术就会没事了。”听了大夫的一席话，我揪紧的心稍有放松，他建议我到大医院去看，虽然他说的很轻松，但我依然疑虑重重，因为他说的只是“可能”，而并不能确定。
女儿头疼时好时坏，我有点乱了方寸，关闭了我的生意，赶紧给女儿联系医院，我的表妹和妹夫在天津医科大学工作，赶紧找出来他们的电话打过去，他们欣然应允，让我带着孩子六号出发，我担心自己走后儿子的生活起居无人打理，无奈之下只得把上高中的儿子托付给了邻居阎大姐。我那像亲姐妹一样的朋友张明霞知道了女儿需要去外地治疗，送来了一千元钱和车上吃的食品，帮我打点行李，我说：“明霞，囡囡得的是小病，再说了我现在也不缺钱，你的心意我领了，钱你就拿回去吧，吃的我带着”。“不管怎样，你也是带着孩子去看病，一千元钱也不多，是我这个做姨姨的一点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推辞不掉我就不和她客气了，毕竟二十多年的姐妹情分了。我的一个同学开车把我们母女送到侯马火车站。六号我和女儿告别亲友，踏上了去天津的列车，那一天，正好是我四十二岁生日，我忧心焦虑，那还记得什么生日？是病痛中女儿拉着我的手说：“妈妈，生日快乐！”这一句“生日快乐”将我的心完全融化，它像一股暖流通遍了我的全身，使我感受到了“小棉袄”的温暖，我流着泪水，抚摸着女儿纤细的小手：“谢谢你在病中还记得妈妈的生日，可是你的健康才是妈妈最大的快乐！”女儿对我灿然一笑：“妈妈，没事的，谁还能不生病？医治好了就没事了。”女儿说着帮我擦掉了眼泪。“嗯，肯定会没事的，”我给女儿宽心，同时也在宽慰自己。
到了天津，表妹和妹夫已为我们打理好了一切，下了火车直接把我们送到了天津医科大学耳鼻喉科的病房，由于大夫都是表妹和妹夫的同事，对我们很是热情，第二天就做了核磁共振，第三天结果出来，表妹夫来见我和女儿，他说：“囡囡，放心吧，没什么大病，姨父和你妈妈商量看怎么治疗，你和你姨在病房等着。”他又对我说：“萍姐，你到我办公室来，”说完他走在头里，出了女儿的病房，他面色凝重起来，从他们医院的耳鼻喉科到他的骨外科有好长的一段路，但他一路上和我一句交流也没有！他这样的态度让我预感到了事态的严重，顿时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脑袋里一片空白，两条腿机械的跟着他走，到了他的办公室，前脚刚迈进去，我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滚滚而下，我迫不及待地、用颤抖地、近乎于哀求的声调问他：“你快告诉我，囡囡得的是什么病？”他叹了一口气，扶着我坐下：“萍姐，囡囡得的是恶性肿瘤，核磁共振显示：她的鼻腔和头部都有阴影，且边界不规整，这是恶性肿瘤的重要标志，但现在还不能确定是鼻窦癌还是淋巴癌还是脑瘤，要等做了手术病例结果出来才能确诊。”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绝不亚于一颗炸雷在我头顶炸响！炸的我体无完肤！炸的我不知所措！我疯狂地嚎啕着冲出了他的办公室，他后面说的什么，我已全然听不进去，我冲到医院大门口，一屁股跌坐在地下，我疯一样的嚎了起来，不是哭，而是嚎，像一头母狼丢失了心爱的幼崽一样，痛的我“嗷嗷”乱叫，我的哭嚎引来许多围观者，他们像看异类一样看着我嚎，我什么也不顾了，我的心痛的滴血，痛的痉挛，那是无以言状的痛啊！什么叫“撕心裂肺”？什么叫“痛不欲生”？我用拳头捶打着似要炸裂的胸膛！用手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我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用利刃在一块一块剜割！殷红的鲜血汨汨地从我的泪腺里喷涌而出！
一会，表妹夫拨开人群，蹲在我的身边，他搂着我颤抖的双肩小声说：“萍姐，我知道你非常难过！可你想想：孩子是学医的，你这样情绪波动，她会很快知道自己的病情的，她才二十岁，她是否能够承受这样的打击？我们要多为孩子考虑，而且好多事还要等着姐姐快做决定，如果你被击垮了，孩子咋办？现在最主要的是去北京治疗？还是继续在天津治疗？你还要快做决断。”
这时的我真是愁肠百结如丝乱，珠泪千行似雨倾呀！一连串的问题向我涌来，是啊，我怎么去向孩子交待？孩子如花似玉的年纪，难道要让孩子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吗？难道要她承受这命运的捉弄吗？尽管自己的心在淌血，但还要装作无所事事，要强装欢笑面对孩子，此事、此心此景，要一个母亲怎么去面对呀？
妹夫把我搀扶起来，我对他说：“你给开一张假报告吧，把 '恶性’改成'良性’好吗？我怕囡囡看到'恶性肿瘤’几个字会精神崩溃的。”我步履沉重的走向病房，大门口到病房的一段路，我觉得是那样的漫长，我的心颤抖着，此刻特别恐惧见到女儿，我敢看她吗？我敢和她那清澈的眼神对视吗？我噤若寒蝉！此时虽是五月天，天津的人们已穿上了夏装，但我却浑身寒冷的打颤。我感到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张开着，那丝丝寒气顺着张开的毛孔钻到身体里的每一个部位！连指甲缝里都感到了寒气的侵袭！女病如同冬失棉，揪心撕肝五月寒！泪洒津地千层浪，痛压心底如泰山啊！
妹夫搀扶着我走向病房，他说：“囡囡知道今天核磁结果出来，她是学医的，肯定要看检查报告的，我早就准备好了。但怕瞒不了太久。”“能瞒多久是多久吧，瞒一天是一天，总不能把实情告诉她，她小小年纪可怎么承受呀！”我已乱了方寸！妹夫说：“我也在考虑，让她慢慢接受，一下子告诉她怕她想不开，姐姐，这样的事是太难了，我能理解你的苦楚，到了病房你不用说话，我来告诉她吧。”
经过刚才的哭嚎，我的嗓子已经哑了，我和妹夫一同走向病房，经过卫生间时，我进去洗刷自己的眼泪，可那泪水喷薄而下，它根本不听我的指挥，无奈之下，我用手拍打我的脸颊，命令自己坚强起来！想到自己的眼泪会给女儿带来致命的打击，这才不得已勉强止住。
走进病房，我强装欢笑，而囡囡并没有急于向我要检查报告，而是瞪大双眼在我的脸上捕捉信息，而我像一个犯了极大错误孩子一样，不敢和她的眼睛对视！我走进病房就一直低头整理东西，也不敢开口和她说话。生怕看她一眼就会忍不住心里的悲伤！我只能强装笑脸，低着头，嘶哑着说：“你看我又着急又上火的，嗓子都哑了，其实没什么大事，让你姨夫和你说吧。”“囡囡，你的脑袋里长了一个良性肿瘤，做了手术就会没事了。”说着他把那份假报告递给了她。
到了晚上，我的亲人们打电话询问检查结果，我痛哭失声，在电话里对母亲说：“妈妈，我真想从这八楼上一跃而下！这样的痛苦我实在难以承受……！”我的母亲在电话那头说：“无论什么事你都要挺住！你要死了你解脱了，可你的孩子们怎么办？有你陪伴在他们身边，就是再苦再难，她们还有个妈妈，你也能在前面给他们遮风挡雨，使他们免受更多的苦难。孩子，这是你的命！你就认命吧……”
由于天津医科大的耳鼻喉科是他们医院的弱科，我要带我的囡囡去最好的医院治疗。妹夫抓紧时间给我联系了北京的宣武医院，那家医院的耳鼻喉科的主任擅长做颅底手术，且他们相识。转院前，妹夫带着我和囡囡去吃韩国料理。日本料理，还去了天津最大的海鲜饭店品尝海鲜。面对满桌佳肴我食之无味，如同嚼蜡！我二哥和三妹先后赶到医院，和我一起给孩子转院。转院这天，病房里一共有六位病人，我们在一起只相处了短短的五天，可病友们每人拿出了一百元钱给我，我推辞不掉，只好收下。他们都给我留下了联系方式，并说如果有什么困难，打电话告诉他们，看病的第一站，就让我和女儿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
二
妹夫亲自把我们送往宣武医院，我的二哥不离不弃伴随着我，在京住院，手术之前是不允许家属陪床的，我们住在位于海淀农大附近的小妹妹家里。白天在医院陪着女儿，晚上到家一夜一夜难以入眠。二哥劝我：理智一定要压倒悲痛！要为孩子规划好一切，不能乱了阵脚。不抽烟的二哥经常坐在楼下一支接一支不停地抽烟。他怕囡囡走不下手术台，盘算着让囡囡吃北京最好的饭店，带着囡囡去游览北京的名胜古迹！胡子长了他也不刮，头发长了他也不理。我们兄妹谁也不去安慰谁，在这样的灾难面前，再好听的语言也显得苍白无力。
一切检查完毕，我们在煎熬着等待手术的日子。手术之前，二哥经过大夫同意，带着囡囡游玩了北京延庆的龙庆峡。观摩了中央电视台发射塔。在发射塔上，模拟了新闻联播主持人！二哥和小妹说：“囡囡，现在是新闻联播时间，你讲一段话吧。”她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现在广播新闻：有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得病在京治疗，她在家人的陪伴和自己的努力下，一定能战胜病魔，重返校园，学习她钟爱的医学，将来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大家掌声鼓励！”她装模作样的一番演讲，也招来了几个游客，他们和我们一起为她鼓掌。
看着孩子纯真的笑脸，无忧无虑活泼调皮的模样，我心里涌上一股酸涩！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无论前面的路是怎样的崎岖坎坷！哪怕每走一步都布满了荆棘！就算被高山大石砸得你遍体鳞伤！就算被荆棘扎得你鲜血淋漓！你——作为孩子的母亲，你要开山劈石!你要劈荆斩棘！你要不顾千难万险顽强的走下去！你是家里的擎天柱，要为可爱的女儿撑起一片天！
我一边鼓励着自己要坚强面对苦难，一边又度日如年的煎熬着每一天。手术定在了五月二十六日。
手术的前两天，我的三妹和小妹始终陪伴在我的左右，大妹和二妹给我寄来了治病的钱。在这关键时刻，亲人们陪我共渡难关！
而囡囡一直面带微笑劝慰着我。我认为女儿之所以还能微笑，是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如果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她一个二十岁柔弱的小姑娘还能笑得出来吗？
当她知道自己的手术定在了五月二十六号，她神秘地对我悄悄耳语：“妈妈，给你说件事你可要答应我，并不许骂我。” “什么事？你说吧，妈妈不会骂你的。”“妈妈，我有男朋友了，他是我高中同学，他想在我手术这天到医院来陪我，我怕你不答应。”我不加思索的回答：“哦，你恋爱了？我女儿有男朋友是好事，有他的支持和陪伴，面对手术你会更加勇敢，也更有信心了是吧？”囡囡羞涩的点了点头。
我这时渴望女儿有爱情，女儿前途未卜，不知命运将带给女儿什么？让她尽早享受爱情、享受人生，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无论对方真心与否，但是只要他们爱过，女儿拥有过，我这做母亲的不会留下更多的遗憾了。
手术的前一天，我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了。心痛又担心的泪水滚滚而下，心像被千万条虫子在啃食，在撕咬！囡囡觉察我此时的心情：“妈妈，我知道你在担心，你在焦灼不安，你在痛心疾首！妈妈你没有必要这样担心，我肯定能过手术大关的！你要坚强，你看到过电视上报道的那个'篮球女孩’了吗？他们才是最不幸的。他们有病无钱医治，导致身体残疾，女孩的爷爷给下身残疾的孙女半个篮球，让她墩在篮球里活动。而我一有病，你就带我到了天津，又转来北京，你要知道全国有多少病人得了病连县医院都看不起，更别说到北京治疗了，和他们相比我是多么的幸运呀？所以妈妈你要知足。我做手术你掉眼泪我会心痛的！因为母女连心呀！麻醉药物能麻醉我的肉体却麻醉不了我的心！”她又对她的姨姨和舅舅说：“我知道我妈妈现在最痛苦了，所以拜托你们一定要照顾好我妈妈，别让她难过，我会好好的、平安的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看到女儿纯真的笑容，听到女儿宽慰的话语，我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二十六号一大早，囡囡所说的男朋友——王峰出现在医院里。他和囡囡同一年出生，他见到我，刚叫了一声“阿姨”就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了，泪水溢满了眼眶。我哽咽的难以出声，最后什么话也没说，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一起走到囡囡的病房。她依然灿烂如初，我二哥说：“囡囡，你要坚强，不要担心……”她笑着说：“二舅，有你们在，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做完手术我就好了，我一点都不恐惧。” “囡囡，二舅佩服你！你这么坚强勇敢出乎我的预料，你虽然只是一个小姑娘，但要手术了你却这样坚强，临危不惧！不但不哭，还始终面带微笑，二舅对你刮目相看，有这样的心态咱们一定能战胜病魔！”我们一起把她送到手术室门口，她是带着微笑上的手术车，她在手术车上微笑着伸出两个手指，做出“胜利”的姿态。
手术整整进行了四个小时。在这四个小时里，仿佛像过了四年、四十年那样漫长！我的心至始至终都在半空悬着。手术室外的家属等候区，有许多人在那里等待，他们的亲人也进了手术室。等候区虽然人很多但是却出奇的安静。它安静的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人们个个面色凝重！我紧闭双眼，那一身身由于紧张而痛心的冷汗把我的衣襟都湿透了。我在心里默默的祈祷：老天保佑，保佑我的女儿平安的走出手术室！我的两个妹妹始终都陪伴在我的左右，生怕我晕厥过去。我二哥和王峰还有她爸爸都等候在手术室门外，他们都做好准备验了血，随时能给囡囡输血。
经过了痛苦而漫长的四个小时的等待，下午一点左右，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大夫喊道：“史洁的家属到手术室门口接病人”。我闻听三步并作一步冲向手术室门口，此时的我已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了。我二哥问大夫手术是否成功？大夫说：“手术很成功，你们先把病人送到病房，我忙完了这里的事情再详细告诉你们。”我二哥一直是我的主心骨，他一直在奔波，操心，却从不流泪。听到手术成功，他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手术这一关总算是闯过来了。
囡囡从手术室出来，一会清醒一会昏迷，王峰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她。刚从手术室出来，她吐了好几次血，她每吐一次血都是王峰把吐出的血用手一把一把地掬进盆里倒掉的。他不让别人沾手。为了缓解囡囡手术后的疼痛，他又不停的给囡囡做全身按摩。他的举动令我和我的兄妹们非常感动！他才二十岁，他还是一个孩子，看到我布满血丝的双眼，他劝我：“阿姨，你劳累了这么多天，你去好好休息一下，这里有我呢，我会精心照顾好囡囡的。”
我经过了二十天的紧张劳累，的确疲倦极了。现在做完了手术，我的囡囡平安的走出了手术室，我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但这么长时间的急火攻心，我睁着两只眼却是什么也看不清了，我看到人的影子是重叠的，囡囡输的液体早就没有了，我也看不清，而耳朵里一直在嗡嗡作响，似有千军万马从我面前经过。我的哥哥妹妹们都劝我去休息，由他们照看囡囡，我一头倒在了医院走廊里的椅子上，睡着了。
手术后又在医院里住了十几天，囡囡可以出院了，但也只能稍作休息，大夫说：因为是恶性肿瘤，肿瘤的边缘是很不规整的，只靠手术是不能把它完全切除干净的，要继续去肿瘤医院放化疗。
手术后的病例切片显示：囡囡得的叫“嗅神经母细胞瘤”，这种病当时在全国只有四十多例。已到了肿瘤的中晚期！肿瘤已严重影响到了她的记忆力，在这种情况下孩子还能考上医科大学实属不易。我是相信科学的，我也知道大夫告知我的都是真实的，在技术和设备都属一流的医院，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但我的内心依然在做着挣扎。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希望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我不顾别人的劝阻，我拿着病理切片又跑遍了北京所有的大医院——三零一医院，北京人民医院，北京肿瘤医院，即便不是肿瘤专科的医院，只要是大医院，我都去。后来又带着病例去了天津，让妹夫找了一个病理专家，希望得到一个不同的答案，在不同的答案里我渴望能找回到一点点的希望！但每家医院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我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囡囡住院期间，她就读的大同医专知道了她得的是恶性肿瘤，校领导和老师以及同学们都伸出了友爱之手，为她捐了款。班主任也带领班干部亲自到北京看望了她。我千叮咛万嘱咐老师和同学：千万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我怕女儿承受不起。老师说：“史洁，你好好治病，尽快回到学校。我和同学们都盼望你早日康复！同学们都给你写了贺卡！”她微笑着告诉老师：“老师，您放心，我一定要战胜病魔，我一定能重返校园！您回去代我谢谢大家！”
明霞——这个令我终生难忘的朋友，令我今生今世不知道用什么来报答的朋友，她又给了我最无私的帮助。多年以来，她总是在我有难时伸出援手！我对孩子们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明霞阿姨需要我身上的肉，我会毫不吝啬地给她！她知道了女儿得的是不治之症，她没有客套的话语，她也知道用什么美好的语言也安慰不了我。她给了我经济上无私的援助，因为她知道治疗囡囡的病所需要的款项是无法预料的。而她也只是个工薪阶层啊！
我的同学们也知道了我所遭遇的不幸，初高中同学也伸出了援手来帮助我渡过难关，这是我人生的一大难关，这是我难以迈过去的坎呀！
囡囡的主治大夫征求我的意见：是带孩子回家乡治疗？还是在北京继续治疗？在北京的费用会很高的。我和二哥都不加思索，果断回答：“我还是要让我的女儿在北京继续治疗，我要为我女儿尽心尽力，我不会为自己、为女儿留下任何遗憾。”
虽然闯过了手术这个大关，但接下来的治疗就更加漫长而艰难了。放化疗漫长而痛苦，而且要有强大的经济支撑。别的问题我都可以想办法克服解决，唯独让孩子再继续做放化疗，这怎么向女儿说呢？她好歹是学医的，怎么能瞒得住她呢？可告诉她真相，当母亲的怎么忍心去告诉女儿得了绝症？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日夜不得安宁。如果女儿知道了自己得的是恶性肿瘤，她柔弱的心灵能承受住这残酷无情的打击吗？孩子走进大学校门还不到一年，如花似玉的年龄，却要宣布她得了绝症！但是再苦再难也得我这个女人去面对呀！我的妹妹告诉我：决不能把真相告诉可怜的囡囡。她怕囡囡会承受不起！
我又去找囡囡的主治大夫， “大夫，我不想让我女儿知道她得的是恶性肿瘤，可是马上又要面临放疗，我怎么去向我的女儿解释呀？”“如果你真不想让她知道的话，你就告诉她：怕转成恶性的所以还要做放疗。给她说实话确实有点太残酷了。但是，我觉得你的女儿可能已经知道了，因为她是学医的，她想都能想到的。”“她不可能知道！她整天还是笑容满面，如果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她还能笑得出来吗？”我强压心中的痛苦与悲伤，和女儿谈心，因为眼看着离放疗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不给女儿说不行了。
我强装笑脸：“囡囡，咱们的手术非常成功，咱们全家人都非常高兴。但是大夫建议：为防止肿瘤转成恶性的，咱们还要再做放疗，为了你的病能彻底治愈，为了解除咱们的后顾之忧，咱们还是要听大夫的。”
听罢我的话，她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她泣不成声的说：“妈妈，你就别再骗我了，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得的是恶性肿瘤了，在天津我就知道了。我不说穿是怕妈妈你更加难过，更加痛心！我得病到现在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可在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妈妈你的头发几乎全白了！人也憔悴的不成样子了。妈妈我知道，如果是良性瘤子的话做完手术就完全好了。妈妈你就不至于这么痛苦的，我知道你是心苦，苦的无法诉说、苦的毫无办法、苦的无可奈何了才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白了头的！”
听了女儿的一席话，我惊呆了！原来女儿什么都明白，但是女儿强装笑脸一个多月了，女儿为了减轻我的痛苦，把自己的痛苦深埋于心，每天强装笑脸哄我开心。我始料未及，我连想都没有想过呀！女儿柔弱的外表却会有如此强大的心理。会有这么顽强的毅力！我再也控制不住了，把女儿紧紧地揽在怀里，毫无顾忌地、歇斯底里的和女儿抱在一起放声大哭。我终于可以不装了！我们尽情的哭泣，尽情的喧泄！
娘俩哭完了，我擦干了眼泪，对女儿说：“囡囡，既然你都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妈妈就不瞒你了。你看这病让咱们摊上了，咱们要勇敢面对，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咱们一定会好起来的。”我鼓励着女儿。又对女儿说：“还有你的同学王峰，咱们一定要把实情告诉他，咱们决不能对人家有半点隐瞒。他知道了你的病情，他即使愿意和你继续交往，咱也不能拖累人家。你们都还小，对'爱情’的理解还很肤浅，也许你们这样还谈不上有真正的爱情，只是互有好感罢了。爱情是要承担责任的，咱们怎么能拖累人家呢？他和你一样，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因此，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他不愿意和你再继续交往，你一定要坚强，可不能为此生气，否则会影响咱们的治疗的。即便人家愿意和你继续交往，你也要帮妈妈劝人家离开，决不能让人家跟着咱们遭罪受难。这是咱们做人的原则，一切等咱们好了再说。”
她抽泣着说：“妈妈，其实他也知道了我得的是恶性肿瘤，是我告诉他的。妈妈你放心，我早就想好了，如果他这个时候和我分手，说明他对我根本不是真心的，他这样做的话还值得我去爱他吗？我还有理由为他生气吗？即便他愿意陪伴我，不离不弃照顾我，说明他善良，人好重情义，那我就更会劝他离开我的。”听到女儿对这个事的态度，我心里宽慰了许多。原来女儿心里早有打算。
七月的北京热的让人有点透不过气来，放疗要精确的定位。大夫要求她把一头乌黑的头发剪掉，不然会影响定位。她心疼不已：“妈妈，我留了好几年的头发，好不容易留了这么长，同学们都说我的头发乌黑发亮，我也非常爱我的头发，要剪掉它我真不忍心呀！而且不只是剪掉，还要把做放疗的地方剪得一点不留，这样我就看起来是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了，妈妈，我好难接受这个样子呀！”我心疼地把女儿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长发，对她说：“这一切妈妈都知道，都能理解，妈妈何尝不喜欢你长发飘飘？可咱们为了治病，头发和命哪个重要？剪掉头发算什么？咱们做完治疗头发很快就能长出来的。妈妈会把你的头发好好保存起来，就不要再心疼它了。”后来，我把女儿剪下来的头发用皮筋扎好，保存在了一个小盒子里。
王峰放了暑假，他没有回家看望父母，而是直接来了北京。 “王峰，你放了假应该先回去看看父母，怎么就先到了这里呢？” “阿姨，我父母都挺好的，我已经给他们打了电话，而囡囡要开始做放疗，我应该陪伴在她的身边，照顾她，和她一起共渡难关！”听到孩子这么说，我感动的流下了泪水：“王峰，阿姨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善良！谢谢你用心良苦！”“不用谢，阿姨，我是她男朋友，她生了这么大的病，照顾她我义不容辞！”
囡囡开始放疗，为了省钱，我征求了大夫的意见，没有让囡囡住院，我选择了每天坐公交车去肿瘤医院做放疗。从海淀区的农大到朝阳区的潘家园肿瘤医院，来回要走四个多小时的车程，每天我和王峰陪着囡囡，顶着炎热，这些苦都不算什么。最苦的是做到第十二天的时候，射线严重破坏了她的口腔黏膜，口腔严重溃疡，嗓子疼的连水都难以下咽，更不要说吃点食物了。我每天用榨汁机榨点西瓜汁给她喝。此时的女儿已是倍加煎熬和痛苦了。
小妹家在五楼，没有电梯，王峰每天背着囡囡上下楼梯，天气本就炎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王峰汗流浃背。“王峰，你太累了，背到半道让她下来自己走几步，你也喘口气吧。”“阿姨，你不要心疼我，我年轻力壮，我没事的，可囡囡一天到晚吃不上东西，她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我不忍心让她走。”到了家里，他又想方设法骗着哄着喂她吃东西。为了缓解因放疗而带给囡囡的痛苦，他又不停的给她按摩，他给了女儿身体以及精神上的极大安慰！给了她战胜病魔的无穷力量，他的作用是任何父母都代替不了的！
看着王峰这样为囡囡付出爱心与辛苦，看着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孩子这样劳累，我心疼不已。他过早的承担了本不属于他的责任，我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感到愧疚，遭到良心的谴责，他们只是在“恋爱”，连名誉上的男女朋友都算不上，他们还是大一的学生，将心比心，王峰的父母会怎么看我？别人的父母又会怎样看待我这个做母亲的？
一天晚上，等囡囡睡了以后，我把王峰叫到阳台上：“王峰，你为囡囡所做的一切都令我非常感动，感谢你对她的不离不弃！也感谢你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可是，孩子你知道吗？她得的是什么病你应该清楚，你们的未来是未知的，她和你可能就根本没有结果。就目前来说全世界都没有攻克癌症，囡囡到底能活多久？现在还是个未知数。她手术后的病理报告显示：她的病已到了中晚期……”我几度哽咽的说不下去，但我强压心中的悲伤，我有责任劝王峰离开。 “你要好好考虑，还有你的父母，他们知道了囡囡的病情，他们会同意你们继续交往吗？如果她的生命只有几年的话，这样下去岂不是把你给坑惨了？因此我希望你们及早分手，等她做完了放疗，你就赶紧回学校好好完成学业，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已经十万分的对得起她了！阿姨会记你一辈子的！你是当今社会少有的好孩子！”王峰痛哭着说：“阿姨，请你不要劝我和囡囡分开，我不会放弃她的，我也不管我的父母反对与否，我要陪伴她走下去，我不能在她最痛苦、最无助、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离开她，如果这时离她而去，那我还算人吗？我们恋爱并不是过家家开玩笑，我们的感情是真挚的！”
我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又一次被深深的感动，被深深的震撼！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心里只有感激。
九月份，在王峰即将要开学时，囡囡结束了放疗。此时她的眼睛严重塌陷，视力模糊，这是放疗所造成的。我又带她一次次去同仁医院看眼，我不想女儿失去光明！
在家休整了一个月，我又带着她去肿瘤医院复查，大夫说“母细胞瘤”是恶性程度较高的一种，千万不能大意，还要继续化疗。此时，连手术带放疗已经花去十几万元了。
听到大夫说还要继续化疗，我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了！听说化疗比放疗更加痛苦，不知女儿还要经受怎样的痛苦折磨？我的同学们都知道了，纷纷给我发来短信：宝萍，你是你们家的顶梁柱！你千万要挺住，你一旦倒下，你们家就彻底失去希望了！
是的，我不能倒下！女儿看病，儿子上学，我没有权力更没有资格倒下！我就如同一名在战场上拼杀的战士，明知前面关隘重重，但擦干了血迹要依然前行！
但是，尽管不断的鼓励自己，不断地劝慰自己，我终于还是熬不住了，就在囡囡第一次的化疗做到一半时，我发高烧了。我为女儿所遭受的痛苦折磨受不了了！打上第一瓶的化疗药物，囡囡就开始止不住的呕吐，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吐得胃里没有东西可吐了，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刚长出的满头黑发又全部掉光了！那时王峰上学走了，自己带着女儿在医院，看到孩子所遭受的痛苦折磨使得我喘不过气来了！每天都想跑出去对天对地大喊大叫，此时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我发起了高烧，打针吃药都不起作用，浑身酸疼加上心里的疼痛，使我站都站不起来了。我让同病房的病人家属去找大夫，“我求您什么药快就给我用什么药吧，我的女儿痛苦成这样，我却在这里生病，我现在没有资格生病呀！”可怜的女儿被病魔折磨成那样，反而还要管我，给我递药倒水。大夫问我：“你的丈夫呢？为什么不让他和你一起来承担痛苦？在这个时候，无论孩子还是你，都处在最痛苦的阶段，而你一个女人在独自承受这样的折磨，谁也会受不了的！”
我让她爸回去，是因为儿子还在家。儿子在上高中，他放假回到家见不到一个亲人，儿子的心里会是多么的失落和凄凉呀！我不想让儿子知道他姐姐得了重病，我知道三年的高中生活对一个人的一生有多么大的影响，如果儿子知道了实情，他还能集中精力学习吗？女儿前途未卜，我不能不顾及儿子。
囡囡看到我病了，她说：“妈妈，你不要着急上火，再痛苦的折磨我也能承受！再说了，现在承受痛苦不是为了更好的活着吗？我还没有倒下你却先倒下了。你这个小老太太，承受能力太差了！是不是想罢工不管我了呀？想要罢工我可不答应啊！赶紧好起来吧，你的女儿没有那么娇气，再大的痛苦我也能承受得起。”看到女儿用这样的话语逗自己开心，不由心里又一阵酸楚，但听了女儿的话，我还是对女儿笑了。
我病好以后，囡囡也做完一个周期的化疗，她和我在肿瘤医院散步，她挽着我的胳膊说：“妈妈，我生病，你担心痛苦乃至上火我知道。但是我的病不会因为你的痛苦就会痊愈！你就是把眼泪哭干病魔也不会离我而去！所以咱俩以后谁也不许再掉眼泪，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在你面前掉泪，而你也要向我保证！因为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说着她拉着我在一片叫不上名的植物前坐下，又说：“妈妈，生老病死乃是自然现象，你看世上万物，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只要有生命的东西它就一定会枯萎、会凋谢。咱们看到生命茂盛咱们就会很高兴，咱们会说：你看这花开的多好呀，你看这树长得多壮呀！但是也有开的不好的花，也有长得不壮的树，这就是万物生长的自然规律。花要凋零，人要生病，这也是再自然不过的自然规律。咱再说说关于不幸这个话题。什么是不幸的？远的不说，就说咱们垣曲县吧，有多少人得了癌症？有多少个孩子得了不治之症？可有多少人是无钱就医的？咱们亲眼看到一对夫妻领着一个孩子去看病，当大夫告知孩子得的是白血病，而且治疗要花费很大的费用时，他的父母含泪选择了离开。他们的心该是多么的痛呀？他们和咱们相比是不是更加不幸？咱们不但能治得起病，还辗转于全国最好最大的医院，相比之下我是多么的幸运？因为我有你这样的好妈妈呀！”听了女儿的长篇大论，我情不自禁的把女儿搂在了怀里，我眼含泪水对女儿说：“好，妈妈以后不哭，咱娘俩都要坚强，咱们要笑对苦难人生！”女儿甜甜的笑了，她伸出手来和我击掌：“耶！这才是我的好妈妈。”
我对女儿有了新的认识。从心底里对女儿更多了几分敬佩！女儿的坚强和对生死的认识使我对女儿刮目相看，我想：如果女儿生在战争年代一定是一个不屈的战士！
从此以后，她不但自己不哭，常常面带微笑劝慰别人要坚强，后来整个病区里都知道了囡囡，都说她是抗癌小英雄，很多病人到医院听说以后，都亲自找她，一睹她的芳容。连那些大夫和护士都说：“你怎么教育的孩子？从她医病到现在就没有看见她掉过眼泪，她的脸上老是绽放着笑容！但看似很强壮的有些男人，满面愁容叫苦连天！而她看似赢弱，但内心非常强大。”
是啊，我的囡囡不但坚强，还时刻心系他人。在同一病区里有一位五十多岁的男病人，他得的是胰腺癌。胰腺癌是特别疼痛难忍的。他痛苦不堪，常常痛的无法入睡。到了晚上，自己蹲在病区内的暖气片前，一蹲就是几个小时。囡囡看到后就和我说：“妈妈，你晚上睡不着，你就陪叔叔聊聊天吧，这样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疼痛可能就会减轻点，他一个人蹲在那里会越想越多，越想越痛苦的。”我就常常和他聊天，这些病人们无论什么时候心里都装着家人，他们的生命即将逝去，他们最放不下的是妻儿老小。这位病人说：“我平时很娇惯我的妻子女儿，家里什么事妻子也不用操心，我真担心我死后她们怎么过下去？”我劝他：“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病，不要惦记这些，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她们自己会成长的。”这个人常常告知妻女：应该向囡囡学习，不但坚强，还热心助人。而他的妻子买了什么好吃的，都要给囡囡送一些。
王峰一到周末就坐火车到北京陪囡囡，他照顾囡囡做到事无巨细。她要上厕所，怕囡囡着凉，他先去把厕所的窗户关上，把衣服给她披上才让她去，囡囡呕吐，他从不嫌脏，他会轻轻啪打囡囡的背部直到不吐为止。囡囡想吃什么，就是跑遍北京城他也要想方设法买回来，他的行为也感动了许多病人及家属。人们称赞他：“就是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也有许多人做不到这样，别说他还是一个孩子。现如今的孩子哪里会照顾人？别说是千里挑一，他是万里挑一呀！”是啊，我心里也倍感欣慰，王峰的所作所为是我也想不到的。不但照顾囡囡，囡囡指使他去为别的病人打饭、买东西、取药他都二话不说，欣然前去。
同病房住着一位北京的老太太，她看到囡囡又坚强又善良，她每天晚上都要逗囡囡：“囡囡，奶奶每天睡觉前都想摸摸你的小光头再睡觉，不然我睡不着，你让不让奶奶摸？”“好吧奶奶，我把头伸给你摸，摸了多少次你可要记着，到时候我可是要算账收费的哦！”
病友们抢着和囡囡住一个病房，他们说和她住一起心情轻松愉快，豁达开朗，不觉沉闷，而和那些整日里郁郁寡欢的病人住在一起心情会很压抑。
病人以及家属们看到我们娘俩还有王峰都这么平易近人，坚强乐观，乐于助人。他们有了什么好吃的都给囡囡送，因为在这里的病人都来自全国各地，天南地北的特产都有，囡囡病房里的小桌子上、柜子里吃的东西堆得放不下了。她常常和我开玩笑：“妈妈，你看咱们忽悠的战果多么辉煌？全病区的人们都给我送好吃的，咱们要再接再厉，接着忽悠。咱们要用快乐和坚强去影响更多的人们！”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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