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爱杯”防震减灾有奖征文」杨晓燕｜飘向云端的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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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向云端的水月
许多年了，王一凡都不愿意回忆从前，不愿看那张照片，更不愿描摹那张笑盈盈的脸，他将照片装在一个精致的木雕小箱里，郑重地放在床头，从不打开，却在梦里寻找她，总是快要抓着她的时候，她便飘然飞走了。
这个姑娘叫水月，汶川映秀镇人，她已经遗失在故乡，那个曾经山清水秀的四川小镇，确切地说，水月是飘向了云端。
不愿怀念，却禁不住怀念，是王一凡转不开的劫！
又是一年的五月十二号，月光轻柔地洒向夜空的时候，王一凡便缓缓地走向家门口的小河边，看月落入水中，此时，初夏的风软软地拂着他的脸颊，似乎是水月在向他喃喃低语；河边的垂柳依依地飘荡着，河水里像洒了许多银子般，熠熠生辉。王一凡仿佛看到她的水月如同莲花一般，从水中袅袅飘来，他不由得一阵激动，随即便陷入了深深的痛楚中，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
这一夜，王一凡失眠了，几次都坐起来，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月光从窗户洒了进来……
2007年，王一凡从建筑学校毕业后，随建筑公司实习，经常跑跑工地，期间，他和建筑公司的四川工人也熟络了起来。
北方的夏天仍是赤日炎炎似火烧，那天，王一凡正在工地查看施工情况，忽然听到一声尖叫，忙跑了过去，一个姑娘绑钢筋时不小心扎破了手，只见血流如注，姑娘强忍着疼痛，王一凡见状，赶紧去旁边卫生所拿了些纱布，简单帮她包扎了一下，便带她去附近的医院处理了伤口，买了些药，回来的路上，姑娘不住地道谢！
王一凡这才看清了姑娘，圆而微黑的脸，一双大眼睛扑闪着，还不时咬咬嘴唇，姑娘显然是让王一凡看羞了，忙低下头，脸蛋通红，如同一颗熟透的苹果！
交谈中，王一凡才知道，她叫水月，映秀镇人，听说，汶川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去九寨沟便可路过。
水月大学毕业完后闲着无聊，跟随亲戚来山西打工。
她是学计算机的，公司正好缺一个计算机熟练的员工，于是，王一凡将水月推荐给了公司，水月便成了一名公司员工，不再去工地干活了，这倒是她欢喜的。
几天后，王一凡特意来看看水月的手，她的手已渐渐痊愈。王一凡发现自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喜欢上了这个四川姑娘。
王一凡开始隔三差五地来＂了解水月工作＂，水月也似乎秘而不宣，明白他的心思。
世界上的感情有时说不清，道不明，水月慢慢走进王一凡的心里，这个姑娘不很惊艳，却让他怦然心动，难以忘怀！
从此，王一凡知道了世界上有汶川这么一个地方，青山秀水中出了水月这么一个俏女子，让他欣慰的是水月正是他所喜欢的那种热情，活泼又极其善良的姑娘，她对生活充满了热爱，对工作又是一片热忱！
水月呢？她也中意这个山西小伙子，朴实，诚恳，上进心强，他正好也是水月的菜。
就这样，这两个情投意合的年轻人相爱了，一南一北，建筑公司人眼中的＂最佳南北组合。＂
2008年四月份，王一凡将水月带回了他的老家，父母也对乖巧可爱的水月颇为欢喜，算是钦定了未来的儿媳。
5月初，因水月母亲生病，水月回去看望母亲，王一凡清晰地记得，为水月送行的路上，王一凡再三叮嘱她：尽早回来，然后筹备结婚事宜，水月点头答应，眼里满是依恋！
5月12日中午，王一凡从加班回来后已近两点，他狼吞虎咽扒拉了几口单位食堂饭菜，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宿舍，他刚刚躺下，便感觉床像有人硬搬一样动了几下，头有点昏，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了的缘故，便又一头睡了过去。
下午两点半多时，王一凡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不觉有点懊恼，嘟哝了一句：＂烦死人了。＂
电话是他的哥们打来的：＂哎呀，你比猪还睡得死，地震了，快起来。＂
王一凡一听，顿无睡意，从床上蹦了起来，赶紧下床，再听，他便整个人像凝固了似的，呆在那儿。
他的哥们小辉告诉他：＂汶川地震了，而且是8级地震，＂一个个字如炸雷一般在他耳边响起，他预感到了不妙：水月在汶川，他一想到水月，腿突然如灌铅了一般，瘫在床上。
随即，他开始使劲拨电话，电话无人接听，他的脑袋＂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王一凡费力地挪向电视边，打开电视机，新闻报道汶川状况极差，许多人埋在废墟下面，死伤严重，因为汶川县地处山地，救援行动也很难进行。
王一凡将拳头攥紧，内心火烧火燎：水月会不会死掉呢？他害怕起来，全身不住地打颤。
他恨不得立马飞到水月边，看看她是不是好好的，可惜消息还是不容乐观：汶川地区路也封了，救援人员，救援物资也无法进了疫区。
王一凡度日如年地过了几天，这一天一大早，他最不想知道的结果几乎砸倒了他：同回四川的水月邻居刘阿姨告诉王一凡，地震时水月用身体护住母亲，她却被房梁砸中，当时就没了性命了。
王一凡被这一消息震呆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工地回到宿舍的，那几天里，他都感到浑浑沉沉的，他不愿相信这个噩梦般的事实，但他又不得不相信。失去水月的日子里，王一凡的眼里满是灰色。
王一凡用加倍的工作来忘记水月，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单位大姐帮他介绍对象，他都一直婉拒，他忘不了水月。
水月只是镜中花，水中月，是他一辈子难以忘怀的痛！世事无常，造化弄人，生命有时是一首忧伤的歌，曲终，人仍沉于其中！
王一凡浸在回忆中，月光依然如洗，初夏的夜万籁俱静，只有室内母亲的那台老式挂钟嘀嗒，嘀嗒地陪伴着他⋯⋯
渐渐地，他有点迷糊，恍惚中，他看到水月笑盈盈地朝他飘来，如同一位仙女，她轻轻地对王一凡说：＂你该找一个姑娘了，你已经老大不小了，忘了我吧……＂
王一凡想抓住她，她却使劲挣脱他，又飘走了⋯⋯
王一凡泪流满面，突然醒了：水月希望他过一种全新的生活，不愿看他这么消沉下去。是啊，自己该振作了，他要让天堂的水月欣慰！
王一凡决定去水月的故乡看看，跟过去道个别，跟曾经的爱人道个别⋯⋯
水月的故乡就在汶川映秀镇，那个最悲情的小镇；那个许多家庭家破人亡的小镇；那个曾经美丽的川西小镇；那个令王一凡及所有中国人一旦提及便落泪的小镇⋯⋯
汽车行驶在川西高原上，打开窗玻璃，迎面而来的风透出一丝凉爽，道边嶙峋的山耸入云雾中，前边一小片较开阔的地带，绚丽的格桑花海映入他的眼帘，红的，粉的，白的，像各色蝴蝶在蹁跹，肆意地渲染着初夏的川西，那朵最夺目的在风中摇曳的红色格桑花，恰似水月的笑脸，王一凡微微笑了一下，将视线转移了。
水月最喜欢的是格桑花，水月说格桑花在她们藏族人心里便是幸福，美好的象征，代表着坚强的生命力，可是，这些幸福和美好还在吗？王一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格桑花在北方一般六月份才开，在路边招展，这么一小片格桑花这么早盛开，一定是欢迎王一凡他们的，川西人也是好客的！
车子不知不觉开到了映秀镇，水月的母亲已离开了这片伤心地，去了成都儿子家，迎接王一凡的是水月的邻居，那位通知王一凡噩耗的邻居刘阿姨，地震时，她正好逃过一劫，她的儿子葬身于映秀漩口中学，她的儿子和四十多个师生便长眠于此，她和丈夫，小女儿幸免于难，此刻，眼前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映秀镇如果不是经历过2008年那次惨烈的大地震，或许它是一个无名小镇，它至今仍是一个美丽小镇：清秀柔美，四面环山，绿荫匝道，一条称作渔子溪的河流穿镇而过，如此山美水美的地方却遭劫难，令人痛惜！
王一凡根本无心浏览这些美景，双腿瘫软，他挣扎着，随着刘阿姨走向水月出事的家，那片废墟早已夷为平地，那块夺走水月生命的房梁也已不见了，只有映秀镇漩口中学的巨大的钟永远停留在了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
王一凡路过漩口中学遗址时没有进去，从街上可以看见：学校楼体垮塌，残垣断壁，一派凄凉，他的身体里在汨汨淌血：水月没了，那些孩子们也没了，都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啊！还有一些园丁，他们都去了另一个世界了。
刘阿姨陪他去水月的墓碑前献一束花，花是必须送的。映秀镇在地震中损失惨重，六千多人死亡，听阿姨说因为人多，又怕引起传染病，于是遇难者们被集体掩埋于山坡上。
王一凡的泪早已流干，想起水月，看着面目全非的映秀镇遗址，他已心痛到无以复加！
在山坡公墓上根本找不到水月的墓，任何死难者的都找不到，山坡上只有一个巨大的墓葬，听阿姨说是一层尸体，洒许多消毒水，再用水泥封上，再另起一层，六千人埋于此……王一凡的心像是被撕裂成许多片，在风中凌乱……
王一凡从没听过如此惨烈的事，心里难受得翻江倒海般，他颤抖着手将花献于墓前。
王一凡的头昏沉沉的，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公墓，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难以平静！
身边的刘阿姨擦擦眼泪，对王一凡说：＂一凡，不要难过了，这是天灾，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活下去，如何避免地震中的伤亡和损失！＂
这一句话如醍醐灌顶！是啊！＂作为一名建设工作者，自己该做的是如何在工程中防震，尤其是在地震活跃地带，工程建筑质量必须保证能防七级以上的地震，将伤亡和损失降到最低。＂王一凡的脑子如同打开一扇天窗，慢慢亮了起来！
他知道，下一步的他该怎么办了，抬头看向天空时，天空有一片云飘来，像是在同他招手。他想，那一定是水月，她在鼓励他振作起来！
人的成长有时不需很长时间，只需一瞬便长大了！
为了水月，为了灾区人民，王一凡要开启一种全新的生活！
责任编辑：马宝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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