蠹鱼晒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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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阳光珍珠似的灿烂,不抽出点儿时间晒太阳,真正算得上暴殄天物。
爱晒太阳的,以老人居多。人迟暮,像极了田野上的向日葵,贪恋那份暖。太阳的好,带着滚滚红尘的烟火气,让人心里觉得踏实。老年人常说一句话,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就是幸福。太阳是生命的象征,被漫天的阳光拥抱着,整个人都能充满了活力。
我的爷爷,也爱晒太阳。尤其天气格外晴好的初春,他把竹床摆在庭院里,将柜里的书卷抱出来,一本本摆在竹床上排排好。那时年幼,却至今不能忘记,那些古旧书卷在阳光下,与浅金色的阳光相濡以沫,泛着和谐默契的光泽。
爷爷在晒什么呢?这些书卷早在无数年前就已装订成册,用不着再晒墨。书上的字迹黑而笨重,在阳光下晒了会儿之后,姿态显得飘逸。我自作聪明地拍了拍头,哦,原来爷爷搬这许多书卷出来,是让它们舒展筋骨的。正要问爷爷我猜的对不对,忽看到,从那些书卷里爬出了许多细长的小虫子。
爷爷一边将那些小虫子驱散,一边给我讲故事。这些小虫子,名字叫蠹鱼,惧怕阳光,以蛀食书卷为生。从前有只蠹鱼,偷吃了许多书,自以为已是学问高深,出门时趾高气扬,非常不可一世。可昆虫们依旧欺负它,蠹鱼气哼哼地质问,我已是满腹诗书,你们应该尊重我才是,怎么还是如此蛮横无理?昆虫们笑作一团,回道,你以啃噬盗取知识为荣,无奈吃再多也不消化,即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又有何用?我似懂非懂地听着,装作懂了的样子不住点头。
此后经年,在太阳下晒书,渐渐成了每个春天里的盛事。拣一个风和日暖的日子,把阳台上打扫得一尘不染,躬身把一本本书摆好。其实那许多书并未生出蠹鱼,我早已把这个习惯演练成了生命中的一项仪式。
《本草衍义》有记:蠹鱼多在古书中,久不动,帛中或有之,不若故纸中多也。蠹鱼品味极高,非古书、古卷、线装书不噬。诗魔白居易在诗中写,今日开箧看,蠹鱼损文字。想来吃了白居易诗文的蠹鱼,修行也是极高的。革命先辈梁启超,亦是爱书如蠹。戊戌变法失败后,他漂泊海外途中,曾在轮渡上作诗感慨:我性有奇癖,贪痴似蠹鱼。梁启超仿佛蠹鱼,忽略掉外界的险恶,对书热爱到痴迷,终为清华园一代导师,在文学界享誉盛名。
读书人中,有两种蠹鱼。一种是袁枚《随园诗话》里的蠹鱼:读书不知味,不如束高阁;蠹鱼尔何知,终日食糟粕。另一种是陆游《灯下读书细作》中的蠹鱼:吾生如蠹鱼,亦复类荣耀。一生守断简,微火寒自照。读书,要做到能入能出,做一尾快乐灵气的蠹鱼,而非痴愚不化的书虫。
有生岁月,唯愿尘封在古卷书籍里,畅游学海,做一只蠹鱼。吞古时佳作诗画,于阳光似水的暖世中,吐锦绣文章翩跹落纸眉。
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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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主编:
疏勒河的红柳 毅 然
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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