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格力｜心肠到底甜

心肠到底甜

文｜白音格力

我一直认为，那些美好的文字里，有草木香，有白月光，有一个玉一样的人，把墨写到老。你读的时候，不用回赠一花一草，你一笑，山川含翠，百花开卷，就是给一本书最美妙的赠予了。

所以，我也努力保持自己的美好，向这样的文字徐徐靠近。

日月也有自己的文字，一缕朝霞，一山落日，都是一行行的文字；草青着，青成一行；花红着，红成一行；风吹月，是一行；月揽云，是一行。

一想到，可以为美好的文字，执笔舐墨，心就甜蜜成一滴蜜了。

微笑是甜的，风是甜的，山间的月色是甜的，你步莲而来，你也是甜的。

少年时喜欢甜，一切的甜，为一块糖，足足可以开心一整天。这块糖还不舍得吃，一直藏着，捂着，生怕被人抢了去。

年少时，开始喜欢刺激的味道，只是因为心难得满足。再年长一些，更喜欢淡淡的味道。不论是风，还是一个人的微笑，都愿在那淡淡的一缕里，不可告人地沉醉。

再老一些的时候，会愿意将自己淡到无味。可是，即使那么无味，心肠却越来越软，越来越甜。

读到袁枚笔下记录的杭州一人所作之诗句：“面目为谁槁，心肠到底甜。”这一句让人久久凝视，久久遐思，又忽地感到美好照面。

一个人形容枯槁，老到让人感觉再无滋味之时，难免会心生悲凄。但这样的容颜失色到底是为了谁，有那么一个人在心里做伴，心肠都是甜的。

这诗句，是真的好。

曾在深山里，守着一挂泉，只想那样老下去，心里甜蜜得不舍与人分享。

在泉边见草见野花，在泉边见白石，见月色，也见天地，见山河，见这个世上难得一见的“神仙”。那神仙，是让人内在清凉的叮咚水声，是周身日光花草香。时光在那里那么慢，心底甜甜的，我知道那是神仙让我尝到的味道。

尝神仙酿的露，尝神仙院子里一小片风景碰亮的烛火，尝神仙月光杯里的花色，还有那远道而来的天蓝色。我能尝到的，都是上天的恩赐。

所以，在我的记忆里，那一挂泉，是甜的。

想想人一生能够一直感觉到甜蜜的，只有懵懂的少年时光，即使有愁，有酸甜苦辣，却皆是过眼云烟。越活越明白，甜的东西稍纵即逝，比如光阴，比如往事。

我知道，世事是苦的；沧海桑田是苦的；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也是苦的。不论是友情，还是爱情，或者与陌生人无情的交集，大多是苦的。还有那些磨难、困顿、迷茫、失败，一样一样填满人生，苦涩相随。

但突然在初春看到第一朵玉兰俏然而开，突然于忙碌中寻得小园小坐听听鸟叫声，突然在书页间闻到细细的花香，心一软一甜。再多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们应该在这个珍贵的世界上，与人与事温柔相待。

我的一生注定会有苦涩，但我一生都在笑，因为心肠到底甜。如此，我看到我在一片绿里笑，在一团红里笑，在白月光里笑，在一块玉里笑。

本期图片摄影：陆依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