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丨被雨淋湿的城（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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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雨淋湿的城》是老乡吴文庆创作的一部小说 。吴文庆：80后，河南罗山人，活在郑州。放过牛，种过地，上过山，下过田。 卖过早点，写过小说。《被雨淋湿的城》是其以郑州为背景创作的小说，讲述了从农村走出的大学毕业生，在城市求职、生存、婚恋的人生历程，有很多笔者的真实经历。
被 雨 淋 湿 的 城
文 / 吴文庆
37
吴小美和同学吃完饭就走了。她刚来新州，在新州上学或来新州找工作的几个同学她都要去走动一下。
拿她的话来说，“平时没有机会见面，趁这次出来找工作的空隙，会会朋友吧！”在这点上，她和堂哥吴小阳正好相反，吴小阳是悄悄地来新州，想等到工作安顿好了再去会同学。
再不走，吴小阳该崩溃了。她们多待一秒钟，吴小阳就难受一分钟。因为，他和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回到小屋，看到一大早就去买的那些菜，吴小阳难受了好一阵子。
电依旧没有来！就是这电，让吴小阳损失了不少银两。
难道和妹妹重逢的那种温馨场面，只能出现在梦里吗？
吴小阳所谓的温馨场面，无非就是上午所想的那样，一起做饭，一块吃饭，一同打闹，像小时候那样。但她的同学来了，打搅了所有；加上又停电了，破坏了所有。
面对这几个还没有找工作就开始享受生活的同学，吴小阳无话可说，因为人家有那个资本去享受，就像周正，——人家家里有那个条件。
吴小阳有时也问自己，假如你爹是大款或者高干，你还会这么辛苦的生活吗？本能的回答是肯定的。
但静下心来，从小学开始想，这一路走来，答案就成了否定。
因为人的价值观的基础，是在小时候形成的，现在之所以能够给一个肯定的答案，是因为从小时候到现在，一直都是苦日子，并且在长时间的成长中发现这种辛苦的美，从而渐渐喜欢上了这种辛苦。只是现在，辛苦得有些过头了。这种辛苦，让生活变得很无奈。
辛苦最大的特点就是能正视现实。——整天幻想的人，哪怕快饿死了，那也不叫辛苦。那叫不思进取，那叫逃避现实。那是一种活在虚拟世界中的生活，说得严重点，那叫糜烂。
现在，距离吴小阳最近的现实是如何处理屋子里的这些菜。
看到这些菜，他又埋怨起吴小美来。
这臭丫头！
他想起了柳月。
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今晚叫她来一起吃个饭吧！吴小阳想。
给柳月打了个电话。她说今天事特别多，很晚才能下班。
吴小阳说，没事，我等你。
晚上8点多，柳月终于过来了。
同时，吴小阳把做好的鱼和豆腐也端了上来。
吴小阳还是有些手艺的，清炖的鱼一端出来，整个楼道里都弥漫着香味。吴小阳想起了老家的一句俗话，闻着鱼香吃饱饭。
豆腐是煎着做的。先把锅里放些生油，烧热；再把豆腐切成薄片放进锅里，加少许的盐；火候到了翻个面。香喷喷、黄灿灿的煎豆腐便出来了，再扔几片黄心菜或切几个辣椒，撒些作料，大火翻炒，很家常的一个菜便成了。
饭菜端上来之后，吴小阳给柳月盛了一碗米饭，说，好久没有叫你过来吃饭了，这些天一个人在外面吃的还好吧？
柳月端着碗，拿着筷子，却没有动，也不说话，只盯着那菜。
吴小阳说，吃呀。还客气？
柳月依旧没有动。突然，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淌了出来。
这场面让吴小阳不知所措。他最怕女孩子哭了。小时候，他和吴小美闹矛盾，明明是他有理，但只要吴小美一哭，吴小阳就会“投降”，然后摆出一副悔恨交加、再也不欺负妹妹的样子来。
吴小阳问柳月，怎么了？怎么了啊？
柳月放下碗筷，“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
这下吴小阳心慌了，有些着急的问，柳月，到底怎么了？我没有欺负你吧？
柳月依旧哭。渐渐的，声音小了。柳月问，你说在新州找份工作真的就那么难吗？
吴小阳不知怎么回答。很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说难，每天都有单位在招人；说不难，自己奔波的半年，毫无结果。
他拐了个弯，回答说，你不是有工作么？
柳月说，是有工作，但挣钱都不够自己花。一个月就500块钱，说转正以后涨工资，但到现在一直没有转正。
吴小阳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话一出口，他便感觉有些残酷。同在一城，同住一村，又是同班同学，在这做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不是不关心，不是不想关心，而是……说不清原因。
说忙吧，有些站不住脚，——不就是打个电话、发个短信的事么？再说，亲自跑一趟也就几分钟的事。但事实上，就是不知道。
后来，吴小阳在一篇文章中说，为了找工作，我们失去了太多。因为在我们眼里，除了工作，别无他物。包括亲情，包括友情，都渐渐的淡了。淡忘了。
柳月说她在一家连锁餐厅做管理，说是管理，其实就是做服务员。——原本说的是一个月后，根据表现可升为见习管理人员，即转正，但柳月前面那一批员工，都干了三个月的服务员，还没有一个升到见习管理人员的位置上。
由此看来，所谓“见习管理”，就是“看见和学习管理人员”的意思。——只给你一个看见和学习管理人员的机会，但你的身份还是服务员。
有人不满，找到了经理反映，经理说，你们的表现我都看到了，说实话，有待提高。说有待提高，是肯定的，但这么多人，都有待提高？太不公平了！
于是，干得最好的那几个再一次去找经理，没想到经理甩出一句话，想留在这的，先干好你的服务员；真不想干的，另寻高就吧！你们也都看到了，来这找工作的，和来这吃饭的人一样多。
这就是柳月的郁闷之处！说起来是管理人员，实际上干的什么活，只有自己知道！——外面来应聘的人员，真快赶上了来这吃饭的顾客。看着这情景，柳月心里更加着急。
柳月说，进这餐厅之前，家里打电话让我回去，我坚决不同意。就这么回去了岂不是太失败了！母亲在电话中说回来吧，我做了炖鱼汤等你。你知道，炖鱼汤是我最喜欢吃的菜。
在家的时候，母亲经常给我做。今天看到这个菜，我很想家。想得很！回家吧，心有不甘；在这待着，实在太难！
吴小阳这才明白，是这道菜“惹的祸”。但何尝她柳月一个人是这样？吴小阳不也一样吗？本想和吴小美分享一下午餐的快乐，结果来了一帮同学，又停了电，花了钱不说，好好的心情也搅得支离破碎。
吴小阳背过身轻叹口气，转身说，不能回去！既然出来了，就要好好混。说完之后，自己心里也没底，但在柳月面前，他依旧说得很坚定！——他不能用他的无奈去触碰柳月的无奈，那样，只会让他们更加沉重。
他又说，你那餐厅，能进去已经很不错了。
柳月说，你知道我是怎么进去的吗？
吴小阳说，我怎么知道呢？不是通过招聘的吗？
柳月苦笑，摇摇头说，是通过一个熟人介绍进去的。一个男人，不过也不算熟。
看着柳月的表情，吴小阳知道，这背后一定有故事。
柳月说，我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吧，你肯定有意见。有些男人也会说，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话让吴小阳莫名其妙。
柳月不管吴小阳，继续说自己的，我就是通过那个男人介绍进这家餐厅的。他对我说进去之后就是管理人员，待遇很不错。等我进去之后，被告知想当管理人员，须先从服务员做起。
这时，他也消失了。我只有从服务员做起了。——我已经到了这地方，这的所有人都在干服务员的工作，我也别无选择。为了这个工作，我把自己都卖了。
当然，刚开始我并不知道。我只以为那就是我的爱情。现在看来，我所谓的爱情，也是很卑鄙的。因为他有关系，会玩，而且人也不丑。原以为的爱情，实际上就是一场交易，一场赌博。——遗憾的是，我输了。
但是，他消失后，我并没有去抱怨什么。——我们都是带着目的去接近对方的。并且，任何投资或选择都是有风险的，在这场选择或投资中，我赶上了那风险。我自认倒霉。
我不像很多男人女人那样，怀着肮脏的目的去寻找爱情，结果爱走了，伤留下了，——实际上是交易没有做成，他们便开始抱怨，开始谩骂，开始攻击，开始堕落，整天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没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他们的行为本来就是在嫖娼和卖淫，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在做什么自己还不知道？有时我觉得，这些人最虚伪。
柳月的故事讲述完了，评论也发表完了，然而吴小阳的脑子却没有停。这故事和评论让他想起了太多的人和事。
首先是王秋。王秋对吴小阳发表过很多评论，并且每一条都撞击着吴小阳的价值观。但不管怎么说，王秋是怎么说的，也是怎么做的。
——吴小阳这才算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去西门大酒店，为什么要和方菲分手，为什么现在过的自由却不愿被人打扰。王秋把社会看的很透，像今晚的柳月。
其次，吴小阳想起了李青青。那个放在他心底的女孩，曾经，吴小阳对她动心的时候，心里多少也有些是因为她的钱。
李青青家有钱。王秋曾对吴小阳说，有机会一定要抓住！在李青青这，吴小阳不抓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敢。他害怕别人议论。他害怕别人说，你看，吴小阳傍上了个有钱的女朋友。
这话吴小阳不爱听，他认为这是对他的侮辱。听了柳月的话后，吴小阳在自己身上也看到了那个叫做虚伪的东西。——他想去追，但又害怕被别人说闲话。
最后，吴小阳想起了谈燕。谈燕给吴小阳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关于美女傍大款的评论。同样身为女人，对社会对爱情的看法如此不同。
人与人的不同，主要就在这价值观上。仅就这方面来讲，他是喜欢谈燕的，尽管她的日子过的有点苦。
不过话说回来，柳月的日子又能好到哪儿去呢？不过还好，对于任何结局，柳月都看得很开。在学习吃肉之前，她就学会了啃骨头。
谈燕是个好女人！柳月是个实际的女人！——这种“实际”与那些一味追求物质享受的“拜金女”不一样；“拜金女”们只看到别人的票子房子车子而看不到潜在的危险。
她们没有抗风险能力。可以这样说，她们是愚蠢的“实际”，而柳月们是聪明的“实际”。
吴小阳又想到了马朝的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怎么做都是自己决定的，出现什么后果也该由自己去承担。
”所以，面对朋友们的种种想法，吴小阳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操心。其实，操心也是白搭。自己身上长满了虱子，哪还有那多时间去给别人挠痒痒！
饭菜都凉了。说了这么多，想了这么多，两人都有些累了，什么都不想吃了。
柳月喝了两口鱼汤便回去了。
送走柳月，吴小阳独自一人在街头走了会。风吹来，冷得很。冬天啊！抬头望天，竟没了星星。
明天，又将是个阴天！
（没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