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松,羌塘荒原里的来客

这次在朝阳区一家咖啡店聊天,才算和他真正的一次交流。杨柳松笑点很低,不明所以然就会乐的像个孩子,极难想象到这么开朗健谈的人竟然能够孤身一人数月在荒原中陪伴死神。

我和他都是“野人”,不拘小节,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所以这次采访基本上算是一次聊天:“喝自己的尿什么感觉?你会喝别人的尿吗?”“你靠什么赚钱来玩?”“你是同性恋吗?”一些敏感的话题我敢问,他敢说。虽然才短短几个小时,最后却意犹未尽。这是杨柳松唯一一次接受媒体访问,也是我唯一一次觉得时间太快的访问。

大羌塘无人区涵盖藏北、可可西里、阿尔金、昆仑山、三江源五大无人区域,绝对无人区面积超过六十万平方公里。平均海拔五千以上,气候恶劣,长久以来一直是人类生命的禁区。然而,它贫瘠荒芜的表象下面,却是野生动物安享的天堂,有着不逊于非洲大草原的野生动物群落。羌塘,它究竟是怎样一片神秘的荒原?我们有幸邀请到杨柳松先生,来为我们解读羌塘荒原,以及他与羌塘荒原的故事。

王青:我们都知道羌塘的冷酷及遥远,远在我们的视野之外。了解羌塘首先得了解您,您是一个怎样的人?除了07年和10年穿越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和羌塘无人区两件事外,你几乎和外界没有任何互动,很多人觉得你很神秘。

杨柳松:自己很难客观描述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每个人对个体的感受也都会不一样。我跟你关系好,你对我的认同感就会很强。和另一个关系不那么好的人,他对我的评判也许就天壤之别了。所以,不要轻易的给自己定位,把自己划到某个类别里去。只要是人,他就有人的各种问题,高尚的,阴暗的,喜静的,爱闹的……但在外界环境的变化下,这些特质往往也会随之改变。对于外界,多数会把我归入旅行者的行列,但事实上,我这方面的朋友真不多。

王青:其实更多人把你归列为神秘的探险家?

杨柳松:这其实本身就是对我不了解的一种描述。其实,每个人何尝不都是探险家?当你来的世间,便要一步步摸索着往前,揣度着自己的未来。

王青:自从2010年您发表了《北方的空地》后,便一直再没有消息,大家都很好奇这么多年你都在干什么,在哪里?由于你几乎没有跟外界有过交集,关于对你的揣测也很多,什么同性恋,自闭症……您是一个自闭的同性恋者吗?

杨柳松:我还在老地方,在那像史诗般辽阔又平静的羌塘荒原。大半时间都孤身荒原里观测野生动物。至于传闻,听到一些,大家都无聊嘛,有话没话娱乐一下而已。

王青:一个人,无人荒原,这么多年,观察野生动物,为什么对野生动物情有独钟?

杨柳松:人生无聊,总要找些事情打发,做一些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情。

王青:据我们粗略统计,《北方的空地》各种版本的转载的点击率合计近亿,您真能无视?

杨柳松:你现在跑到故宫光着身子跑一圈,上传到网络,估计一天就破亿点击率了。这个时代,不缺少喧哗。你看大家都很忙,但有多少人真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时代会不停地变,我们裹挟其中也在不停地变。偶尔停下来,看看自己,看看周围的人,身在何方。

王青:日本国宝级摄影师星野道夫,与阿拉斯加荒原的情结世人传颂,但他不幸死于熊掌之下。您在羌塘荒原里遇到过熊的威胁吗?

杨柳松:羌塘里的熊很多,大个头的棕熊。我没有被熊直接袭击过,但有一些交集。最有意思的一次是我转过一个土堆,忽然和熊遭遇,这头熊刚掏了个洞将旱獭叼出来,叼在嘴里,直愣愣的站在我面前,个头跟姚明似的,我得仰望。他头上的土还在往下掉。他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双方愣了一会儿,他首先反应过来,把嘴里的死旱獭一扔就慌乱跑了。当夜,这头熊就开始在我的帐篷外面转圈,跺脚,嗷嗷叫。

王青:您害怕吗?

杨柳松:当然害怕,浑身发抖,但我知道我不能出帐篷,一出帐篷准被他拍个稀巴烂。同时我也相信,他也不敢贸然闯进帐篷,他也不知道帐篷里面什么情况,只好在帐篷外示威挑衅。白天,我开车去找他找不到。熊要不想见你,你是找不到他的,他的嗅觉太厉害了。就这样,断断续续半个月,晚上他在帐篷外又跳又叫,我不敢出去,白天我怎么也找不到他。其实,就是一块肉的矛盾。后来,他烦了,也不来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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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青:我们很想知道,您一个人是怎样在这片荒原行走自如,拍摄和记录这片荒原的?

杨柳松:2009年,第一次穿越羌塘,就深爱上了这片荒原,这种情感很难用语言描述。以前,让我选择最想回到的历史时代,我选择魏晋,而现在的选择却是石器时代。其间转变,各人揣度吧。2010年又横穿了羌塘,也是广为人知的一次。然后就消失了,其实一直在那,先后两次完全背包徒步穿越。为什么?其实是为以后在里面拍摄记录做准备,我必须有能力做到在这片广袤的无人荒原里,在任何一个点上,我都有徒步逃生出来的能力。有了这点底气,我才开始开车带上拍摄设备独自行进在荒原里。车坏了,大不了走出来嘛。这很重要,不然即使你的车技再好,驾龄再长,也不可能做到单车在里面闲逛的。

王青:最近几年,您都是开车在羌塘里活动?

杨柳松:是的,徒步是带不了多少器材的。目前为止,我在里面开车历程超过了三万公里。车让我飞翔,扩展了我的视野,让我更加深入细致的观察这片荒原,几乎涉足到这片荒原的各个区域。

王青:在荒原五年,三万公里,相信您是目前为止最熟悉这片荒原的人了。

杨柳松:羌塘太大,我所做的仍微不足道。现在的人,眼里是没有荒原的,看不见荒原的,我们离开大自然太久了。但我们心里,一定要有自然、荒原的概念,毕竟我们是从这里走出来的。能想象吗?有一片不逊于非洲大草原的野生动物群落、有一片地球上最奇异独特且真实的荒原就在我们中国,就在身边,我们知道吗?

王青:您觉得什么车型最适合羌塘?

杨柳松:自然首选硬派越野车。我用过最廉价的硬派越野车吉姆尼,也用过传说中穿越利器LC71。

王青:为什么是荒原,为什么是野生动物?

杨柳松:因为简单。物的简单,人的简单。

王青:您所热爱的这片荒原孕育了无穷的生命,却因他的高海拔,恶劣的环境,成为人类生命的禁区,您常年孤身其中,可以说,死亡如影随形,您不害怕吗?

杨柳松: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法回答。形而上地说,当你无视一个事物时,这个事物就不存在。形而下的说,死亡嘛,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再轮回一次嘛。

王青:您在羌塘荒原自驾超过三万公里,一定技术很好,也一定遇到过困难,方便说说嘛?

杨柳松:技术真一般,很多越野驾驶技术和车辆知识都是从越野e族网站上学的,哈哈,潜水专业户。我的沙漠驾驶“老师”小辫,“御用”技师三九都是越野e族资深会员。在羌塘里开车遇到的困难除了机械问题外,就是陷车了,各种陷车,各种奇葩陷车。曾有一次挖车连续挖了四天,挖出了一个小水塘,人真的要奔溃了,叫天地都不灵。那也是唯一一次挖车挖哭了。

王青:挖车挖哭了?

杨柳松:是的,实在挖不出来,天上下着湿雪,人在泥浆里荡漾。累了,坐在车里休息一会,无聊,拿起卫星电话和朋友聊天,聊着聊着就哭了,哭的说不出话。挂了电话,一直哭,糟透了的感觉。正是因为这件事,此后卫星电话只打给我的技师,商量汽车故障上的问题。人在压力下,是能自己挺过去的,会非常坚强。但一旦和外界联络,就控制不住了,情绪一下子奔涌了出来,有了宣泄的渠道。这样很不好,这样的心态和情绪走不了荒原的。

王青:羌塘一直越野爱好者挑战的巅峰,您对试图深入这片荒原自驾的越野e族的朋友有什么建议吗?

杨柳松:每个个体都不一样,很难有通用建议。但我想,不管去哪里,首先要有敬畏,不能把自己的内心塑造成一个高高在上的样子,去挑战什么,征服什么。其实最大的挑战是自己,你能打败自己吗?你能和你握手言和一路相随,看遍世间的风景吗?荒原还是那荒原,亘古未变,你需改变的只是自己。另外,就是无视恐惧,你的能力足以让你的羽毛镀上金色的光辉,但恐惧往往将你扼杀在尚未起步的阶段。为一件事想一辈子,不如现在就迈出那一步,错了又何妨,大家都不是神。

王青:您能否和大家分享一下车辆装备和自救应急的经验?

杨柳松:备用油箱,车子没油还不如腿了。不是那种油桶和油囊,很麻烦。我的备用油箱加主油箱是四百升。自救两神器分别是铁锹、救援式千斤顶,有这两样足以应付大部分陷车。如果是多辆车同行,绞盘是必不可少的。底盘护盘比升高重要。车顶架尽量弃用,用点力,后备箱足够用。再多一些的建议得具体分析了,很难一言概之。

王青:您出版过两本关于旅行的图书,销量一直火爆,之前一本曾在京东上被炒到几百元。为什么版权到期后不再版了?

杨柳松: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该做的事,至少现在没有再版的心思。

王青:您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杨柳松:我现在在筹备一部院线电影。

王青:什么类型的,关于什么?

杨柳松:关于羌塘荒原的,大意是讲一个牧民少女身,她兼野保员守护荒原的故事。

王青:非常期待您的这部电影,希望它获得成功。

杨柳松:谢谢。行走荒原是一种探险,拍摄电影也是一种探险,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从此岸到彼岸,在途中寻找到自己的存在。

非常感谢您能接受我的采访,希望您在以后的日子中能够安全、顺利的完成您的梦想......

谢谢,保持联系。希望我们能在路上见,在羌塘见!

敬请点击链接,亲历杨柳松的故事【北方的空地!一个人的羌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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