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与被看 | 你真的会阅读一张照片吗？④

摄影：保罗·斯特兰德

影艺家按：本次推送#你真的会阅读一张照片吗？#专题的第四辑：看与被看。

文章来自知名街头摄影师乔尔·迈耶罗维茨写过的一本小书《看见事物》（Seeing Things），语言简练、到位。他以老练、敏锐的眼光，挑选了30位摄影大师的30幅代表作，不谈其创作背景和社会意义，而是就画面本身深入观看，解读摄影瞬间的思维和动机，这里包括直觉、时机、观点、等待以及摄影师趋近事件核心的勇气。

点击标题回顾：

第一辑：街头这个舞台

第一辑：多义叙事

第三辑：何谓色彩

摄影：理查德·阿威顿

第四辑：看与被看

文 | 乔尔·迈耶罗维茨

编译 | 赵倩男

摄影师在当时当地透过镜头观察被摄者，观者在此时此刻与照片中真实个体对视，这种跨跃时空的人与人之间的看与被看，似乎是人像摄影的魅力所在。透过目光、皮肤的纹理、细微的表情，我们得以感受另一个生命的内心，一张好的人像照片，是一个人一生的浓缩和提炼。

1.男人和野兽

看看这只非洲瞪羚那令人着迷的耳朵和角吧，野性而优雅。

它好像单腿站立，就像古老岩画上的神秘的图腾。瞪羚是一种野生动物，而它旁边的酋长就那样泰然自若地站着，瞪羚的前蹄搭在他的肩膀上，你看！他们之间是有情感互动的。

理查德·阿威顿（Richard Avedon，1923—2004年）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纳入同框，他们几乎等高，展现出信任和连接。

他们身后是一片白亮的光晕，如同摄影室里纯白的背景布。艾韦顿用逆光勾勒出剪影，在画面的前景投射出酋长和瞪羚的影子，这给人一种真实感，而非想象中的画面，进而让人和动物之间的友谊变得更具力量。

当你仔细观察人与动物之间关系的时候，会有很多有趣的互动展现出来。他们是不同的，但又能亲密无间。

2.对的时间

大象是种庞大的动物，也许你会认为这就是照片要传达的意思。没错，初看照片，观者会被大象体积感的呈现方式，以及它沉重的象鼻环绕驯兽师的细节所吸引。

照片完美再现了大象的细节：它壮硕的头颅和象腿，软趴趴的耳朵，细小的毛发，以及层层叠叠褶皱的皮肤。但是驯兽师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沉重的象鼻对他来说就像一条轻柔、舒适的围巾。摄影师玛丽·艾伦·马克（Mary Ellen Mark，1940—2015年）敏锐地意识到这所有的细节会构成一张不错的照片。

再看看驯兽师的腰带和手腕上的装饰，它们是如此完美的显示出驯兽师的气质，与其严肃自信的表情形成呼应。

马克肯定拍摄了好多张大象和驯兽师的照片，从中选择了最好的一张。她发现了具有代表性的拍摄对象，然后等待。当大象和驯兽师同时流露出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时，她知道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于是按下快门。

3.目光交汇

每天我们都会和很多人擦肩而过。他们脸上的微笑或是其他表情转瞬即逝，眼睛睁大、目光闪动，眨眼、闭眼。

还有点头、摇头，转头。这些每时每刻充满生气的面部特征重叠起来，构成我们对身边人的印象。我们将关于一个人的记忆综合起来，以此来确认他是谁，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然而，日常生活中，我们很少像审视照片那样，长久地盯着别人的脸去观察。

现在，来感受一下这个男孩目光凝视中所传递的紧张感吧！

摄影保罗·斯特兰德（Paul Strand，1890—1976年）给了我们这样的机会——长时间地与另外一个人目光交汇，去体会更多细节。这幅照片让观者与一个不同时代的真实个体有了某种深刻连接，我们很难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他强烈的吸引着观者反复观看。

无从知晓这个男孩的表情意味着什么，但是摄影师确信有某种含义蕴含其中，因此他按下快门。他们可能刚刚认识，但是摄影师有这种迅速接近被摄者，并且让他放松下来的能力。此时，男孩看着相机如同看向他自己。

这张照片记录了一个目光凝视的瞬间，并且它有一种强烈的力量感，因而永恒。这一刻发生在1951年，但它在未来直至今天的每一刻重复发生着。

4.新视角

我们观看和理解事物的方式一定会被我们的视角所左右。以这张照片为例，一群小男孩站在门边，其中最小的那个拿着一个大箱子，他们集体仰头看向对面的成年男人。

我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因而对这幅照片的解读是可以是多义的。摄影师戈登·帕克斯（Gordon Parks，1912-2006）看见了这群小孩儿，于是他屈膝跪下来，以和孩子们同等的高度，从男人的胳膊下面拍摄了这张照片。由于拍摄角度的选择，帕克斯得以看见每个孩子脸上不同的表情。

也是这个瞬间，让简简单单的画面充满了戏剧性，他改变了视角，一切也随之改变。

从现在开始，尝试用一些新的角度去观察生活：在你原来站立的位置躺下来，或者停留在你以往匆匆而过的某个地点，也许会感觉到一些隐藏在背后的事情。

5.望向未来

这是一张一眼看到就会爱上的照片。

女孩名叫Lella，她坐在一辆货车后面穿越法国乡村，那是一次旅行。夏日的夜空逐渐暗沉，她站在车尾，凭风而立，夜风吹动她的头发和轻薄的衬衫，而她栗色的卷发在柔和的光线下泛出光泽。她很年轻，眉宇间透露着淡然和优雅，美丽至极。

她看向何处，将要去哪儿，我们不得而知。

这也不重要，因为她看向未来，微微倾斜的肩膀和扬起的下巴展示出对目的地坚定的期待。摄影师爱德华·布巴（Edouard Boubat，1923-1999）敏锐的意识到这一刻其实是一场成人礼：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即将蜕变成一位充满力量的女性。她目光中隐含着对过往年华的告别，以及对未知之路的希望。

我们此时此刻正在经历的即是当下，随着时间推移，此刻的每一秒都会成为过去。照片使时间留驻此刻，记录那些稍纵即逝的美丽。就像此时的Lella，她的目光，以及传达出的情绪，跨越了时间局限，带有普世情感，因而永恒！

译者 _ 赵倩男

杂志编辑

北京电影学院图片摄影MFA，独立摄影师

现工作、生活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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