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掌故】董六其人

提起董六，老沈阳没有不知晓的，至今尚有许多传闻，真伪难辨。我祖父曾给董六做过伙计，对董氏身世确知一、二。

董六本名董世德，因行六，故世人称其董六。籍贯扬州，却自称老家江苏江都。生于1882年5月29日(清光绪八年四月十三日)，卒于1946年1月，终年64岁。

董六生活在孙中山推翻帝制、袁世凯皇帝梦也已破灭的军阀混战、匪骑遍野的年代。那时，十里春风的扬州被人视为“江北猪猡”、船灯流火的西湖也见不到歌舞升平的商女。流民成群结伙北出榆关，到“钱没腰”的关东来就食。董六便是一介苏北流民。

董六是个地道裁缝，初来奉天时投奔同乡卞家(淮扬小班的牵头，艳帜高挂在关东城)，落脚在“老平康里”(高级妓院集中之地)，开一爿成衣局，专裁泸上时装，绣品按苏杭传统，做衣裙巧夺天工，一时名噪平康里，赢得“董绣匠”的雅誉。为报答卞家之恩，董六将独生女嫁给卞敬源为妻，与卞家结成儿女亲家。绣匠与娼户结亲，使董六决心兴办澡塘。为了求索资金，他一方面靠攀缘风尘从良的阔太太，另一方面便仰儿女亲家铤而走险，还乡“牵来”了“瘦马”(指妓，都是贫寒人家的女儿)，与此同时，董六还靠裁时装绣裙履的技艺叩开了宦门。最青睐他的是奉军医院院长姚某。

姚嗜古董收藏，赏识绣匠的才能，并引他结识了许多当权将弁，董绣匠由此挤进了上流社会。不久，他就以极微的代价取得了汲金纯的大西关小花园宅邸，开办了汇芳园澡堂。到1913年，董绣匠在老平康里已成了有枪护身的老板，被称为“六爷”了。

1919年，苏北大旱，其长兄之子董吉兴由家乡来投奔董六。董六襁褓中便失去了父母，是嫂乳喂活、哥哥养大的。为报答兄嫂深恩，董六对董吉兴格外关心照顾。当时董家有一养女，最初是董妻陈氏“牵来”的一匹“瘦马”，陈氏喜其容貌便收养在侧。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出嫁后，陈氏便靠她作为身边慰藉，后来将她嫁给了奉军中的一个姓佟的军官。不料在第一次直奉战中，佟某战死在天定河边，董六便将此女嫁给了董吉兴，成了董六家的“大奶奶”。1920年董六又让董吉兴当了汇芳园澡堂掌柜。

1924年，日本侵略者以“新市街计划”在青叶町兴办一块“游兴行业”麋集之地(即今中山公园之西、太原街中段之东)，沿称新平康里。董六在这里占有成片土地，又开设了大观园澡堂。大观园澡堂设有红木雕镂的床栏、磨石浴池、珐琅浴盆，效法京泸开辟官塘雅座，还设有女盆。在大观园对面，董六又盖了座二层楼房，与奉军中级将校在这里合开北平饭店。在大观园东首，还开设了百花仙馆。

董世德混得百事如意，唯有无后使他犯愁。1924年，董世德在人撮合之下，纳张佐卿为侧室。张佐卿也是扬州“瘦马”，1925年下水，艳帜挂在卞家会贤阁。不久，被奉派军人赎身充作外室。怀孕之后，事情败露，被其夫的原配发现，其夫无勇，不敢庇护她，反将张佐卿打出家门。张佐卿只好求救于董六之妻陈氏收容。张佐卿在董家生下孩子不久，其夫便在郭军反奉之战中战死，张佐卿将儿子寄养于天津的姚某家中，便嫁了董六。这时，董六之妻陈氏已病卧在床了。

1935年，董六盖起了亚洲旅馆。1937年董六的资本向沈阳西关的回民领地“回回营”扩张。他先是想和几位清真老乡扩建“第一商场”，但群众反对，他便开设了比冯家塘子、益中华澡塘规模气派数倍的新新园(今北市浴池的前身)，并在浴池东邻建起个二层楼，租与新泰兴货栈。他在修建亚洲电影院时，日伪规定“游兴行业”必须是“日系法人”。董六便雇日人工程师按“南座”(今红星剧场)图纸备料修建，但不沿日本的习惯称“亚洲座”，而称是“亚洲电影院”，同时兼并了明星电影院。“亚洲电影院”成为了奉天城影院四雄(光陆、天光、云阁、亚洲)之一。到1938年，董世德的铺号已有汇芳、大观、新新三园以及合资的会兰亭、会仙池五处澡堂;会德当、接当两当铺;德泰粮、泰祥茶叶店;翠英楼烟馆、百花仙馆；亚洲旅馆、亚洲电影院等十数联号，形成了一个经济循环实体。

1945年11月25日，我解放军撤出沈阳，国民党暗杀团丛出。一支由齐觉生率领的，号称“铁血锄歼团”的组织先向董世德勒索巨额现钞，董六回答说:“银行冻结，家无储存。”后又勒索金银，董六允喏“三日之后”。1946年元月的一天，董家来了三个“客人”，与董世德谈约半小时。董送客人行至铁门外，“客人”分上、中、下连开数枪，董即仆倒，由其义仆穆喜魁背负回房，因失血过多急救无效，了结了一生。至于董六的另一些传闻，如“献纳飞机”，实际是当年日本关东军在侵华战争中以所谓献纳方式搜刮民财，向民族资本家按财产比例摊派数额，董六也难逃劫难，非其自愿;而所谓“奉天市公署和西塔、南关大桥都拍卖给董六”等，则纯系子虚乌有了。

作者：苗潘；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