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青衣》，人生就是一场体面的退出

文│雪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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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作家毕飞宇的中篇小说《青衣》曾被改编成电视剧，小说深挖女性复杂的性格导致的命运悲剧，非常精彩。故事说的是一个剧团三代青衣，围绕一出大戏《奔月》，历时20年的恩恩怨怨。

主角筱燕秋二十年前风华正茂，在老师李雪芬的指引下与角色合二为一，出任主角大获成功。她痴狂迷恋舞台上那个美轮美奂飘然欲仙的自己，不甘心自己的A角被夺，睥睨只善于演绎女英雄的老师，出言讥讽，狂傲一时。风太狂了树会折断，人太狂了会遭天谴。二十年的沉沦，筱燕秋在戏校当老师，嫁了个普通人，蛰伏于平凡生活。

她始终认为：“嫦娥就是我，我就是嫦娥”。心底的欲望就像野草割不尽踩不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魂萦梦牵的“嫦娥”二十年后又出现了。筱燕秋曾经的戏迷、崇拜者“老板”出资让剧团重排《奔月》。

四十岁的筱燕秋一下子焕发了青春，像是行尸走肉又还魂，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欢呼着。然而岁月是无情的，二十年的光阴，即使她从未放弃过甩水袖、练唱腔，身体已经濒临枯萎，不复嫦娥的风姿卓越。她做美容、减肥，在得知意外怀胎时不惜流产，残酷的对待自己的肉身，清除一切登台的障碍，以期能配得上嫦娥高洁绝美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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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老话：“不疯魔不成活儿”，固然是为了艺术，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为了心底的“私”和嫦娥的“美”。然而造化弄人，她亲自教导的学生春来成了另一个“筱燕秋”，当女儿一样看待的春来攀上了“老板”，成为当之无愧的B角。

文中这样写道：“二十年后，《奔月》复排，这对师生成了嫦娥的AB角。把命都给了嫦娥的筱燕秋一口气演了四场，她不让。不要说自己的学生，就是她亲娘老子来了她也不会让。这不是A档B档的事。她是嫦娥，她才是嫦娥。”

嫦娥就是她的命，有谁肯把命让出去的？筱燕秋比她的老师李雪芬还要过分还要霸道，居然一场戏都不想留给自己的学生春来。为了再一次站在璀璨的聚光灯下，幻化成嫦娥，接受赞美和追捧，她把自己箍成密不透风的桶，只装了嫦娥的悲、嫦娥的喜、嫦娥的美。

她痛恨一切与“嫦娥”相悖的东西或人，她甚至痛恨自己的丈夫给她制造障碍。这种病态的对美的追求不是对艺术的奉献，而源自心底强烈扭曲的占有，源自不愿承认艺术青春已逝，不愿退出舞台。最后，只能在剧场外，唱一出自己的大戏。

“筱燕秋看了大雪中的马路一眼，自己给自己数起了板眼，同时舞动起手中的竹笛。她开始了唱，她唱的依旧是二黄慢板转原板转流水转高腔。雪花在飞舞，剧场的门口突然围上来许多人，突然堵住了许多车。人越来越多，车越来越挤，但没有一点声音。”

这样一位“戏疯子”是恐怖的，已经人戏不分，六亲不认。

03

掩卷沉思：该退出时不退，是给自己难堪。你曾经再美貌再强悍也要懂得在恰当的时机退出，给自己留一份体面。功成名就了，还不肯给年轻人一些锻炼成长的机会吗？快退休了，还要过“一把手”的瘾吗？爱情消逝了，还要死缠烂打揪住不放吗？孩子长大了，还要占据他（她）生命中的绝对主角吗？很多矛盾冲突甚至悲剧就来了。

电影《天才少女》中讲述了小女孩玛丽被发现她和她的妈妈戴安娜一样智力过人，有数学天分。而戴安娜因无法忍受母亲的高压教育，为摆脱母亲的控制而自杀。外婆又把培育天才的希望寄托在玛丽身上。最终在法庭上，戴安娜生前已经解开的方程被公布，戴安娜早已解开了数学难题却故意隐瞒，不想让母亲如愿而做了这样的反抗。

电视剧《青衣》剧照

为孩子包办一切是毁掉孩子的捷径。以爱的名义，对亲近的人做精神掠夺，满足的是自己的控制欲。哪怕再爱再不舍也要学会退，最好的爱，是一场体面的退出。

老子言：“功成身退，天之道也”。拥有了权力和地位，还想拥有更多的财富和荣耀。得陇又望蜀，盼美貌如初江山永固，人的欲望没有止境。历史的尘烟中，有多少英雄人物最后惨淡收场，烟消云散，皆因看不透如何“退”。

世上从来不缺“进”的成功学，少的是“退”的艺术。这算是我再读《青衣》，从另一角度的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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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雪凝儿，南京市作协会员，小说曾获全国铁流文学奖，自媒体新人，日更达人。善于从生活的细微之处发现别样风景，感悟人生。是文艺加幽默的精分老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