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占托:张师傅(3)
张师傅(3)
杨占托
杨占托:张师傅(1)
下午 五点半接到一个电话,是建材路店的业务员打来的,让送一桶170公斤的稀料到“龙净”。龙净公司在我家附近,离单位也不算远,开车10来分钟就到了。可是平时都是四五个小伙子喊着号子费好大劲才能把桶装到车上,现在雄性的员工都下班回家了,就剩张师傅了怎么装车呀。那边的业务员苦苦哀求:“那边等着急用,让张师傅想想办法吧,赶明儿我请张师傅吃饭。”听到这话张师傅早跃跃欲试了:不请吃饭也得送啊。
要把这么个重武器装到面包车上谈何容易,搬是搬不动的,用那台脚踩叉车吧。面包车后盖一打开支出一大块儿,叉车高度两米五超过了面包车的高度,车盖挡住了根本够不到车盘。怎么办呐?张师傅想到了牛顿大哥、爱因斯坦叔叔、还有哥德巴赫爷爷,把他们的想法和理论能用的都实践了一遍,终于装上车了,历时一个多小时。我正准备骑电车回家,张师傅打来电话:“这哪有人呐,都黑着灯呢,我拉回去吗?” 我让他在那等会,我联系那个业务员让他问一下是怎么回事。一会儿业务员打来电话说:有人了,让张师傅进去卸货吧。我刚撂电话张师傅就打过来了:“来人了,人家不帮我卸车又没起重工具我自己哪弄的动啊,硬推下来又怕把桶摔破喽。” 我又给那个业务员打电话联系怎么办。如此几个回合下来天已经黑得透透的了。
我真的要回家了,打开电车车灯顺着渤海十八路往前骑,过了天津碱厂再往前就是一片荒芜,这是填海在建的大空地,宽宽的大马路,两旁都是干枯的荒草,路上没有路灯和行人车辆 ,一眼望过去没有一点遮挡,远处就是海边,船只的桅杆上挑着几盏忽忽悠悠的灯,像几只诡异的眼睛。一辆面包车由远及近打着大灯开过来了,看不清车牌,但是我知道这就是张师傅,他这个时间也该回来了。张师傅没有认出我,一下就开过去了。在错车的一瞬间我笑了一下:是苦笑吗?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奔波;是欣慰吗?张师傅终于卸完货平安回来了,还是为了黑暗中像陌生人一样的擦身而过,这样想着我骑车冲进了前边的黑暗,一路也没觉得害怕就到家了。
之后每隔几天的下午五点半都会接到 让送稀料的电话,一到快下班的时候我都提心吊胆。那个业务员每次都说请张师傅吃饭,送了这么多次,张师傅从没见过那个业务员的一粒饭。每次送稀料都要用上浑身解数,却送得顺顺当当、无怨无悔。
2014年春节长假过后,张师傅一反常态大放厥词:“马年我要马上发!再也不能这样活!我要大展宏图!让大伙都服了我 !” 同事们都面面相觑:他这是怎么了,是要当店长了,还是娶着媳妇了,还是家里进了一笔意外之财。这些好事要是摊在张师傅身上那都是几率很小的。张师傅如此喊了几天,大家当他吹牛就不理他了。接下来就更奇怪了,张师傅不早起给大家开门了,在楼下喊半天也不起床,打两三遍电话才懒懒趿趿地起床,也不洗漱,头发像鸦巢似的就下来了,没事儿在店面的电缆盘上一躺玩手机,喊他干活儿也不情不愿。这样的工作态度那行啊。训斥了他几次还是这样。这时候张师傅就透出了要辞职的意思,说家中有事,什么事也不说,就是非得走不可。损失这样一名干将哪行啊,我极力劝阻、苦口婆心地挽留:“我跟领导商量一下给你长点工资,要不给你个主管的官当当,再要不我辞职你干我这活儿,咱们公司可以没有我但是不能没有你呀……”这些诱惑张师傅都不为所动,看来他真的有事,这人是留不住了。
张师傅不常回家,回去也是空手回去,这要走了给他买点什么带回去吧。临港这边都是工厂买不到什么东西。我跟领导请了假,坐车到东沽绿蓝超市给他儿子买了一个会翻跟头的遥控车。回来后放在我旁边空着的办公桌上,张师傅看到了在那里把玩,看包装的价签上标的86元,他问:“给你侄子买的?” 我说:“我侄子快结婚了,是给你儿子买的。” 他感激地望我一眼语无伦次地说:“买个四、五块钱的东西就行了,还买这么贵的,我儿子值不得玩儿,一会儿就得玩儿坏喽,那我回家后叫儿子冲着临港这个方向给你磕个头吧。” 听了张师傅的话我都快哭了,我故作轻松地说:“别瞎说八道,这没花多少钱我跟超市卖玩具的认识,打了好多折,比起你为公司做的替我分担的工作这算什么呀。” 张师傅美滋滋地抱着玩具上楼了。这样小的一点恩惠就让他如此激动,我后悔平时对张师傅的关照太少了。
我张罗着大家一起吃个饭给张师傅开个欢送会,地点定在了海边,时间是下午6点,带着烧烤的食材、锅碗瓢盆灶具。大家都情绪高涨、神采飞扬。女同学负责捡拾海边篝火要用的柴火木头;男同学在海边钓鱼、敲打长在石头上的牡蛎。大家都蹦蹦跳跳、嘻嘻哈哈的忙碌着,沉浸在这次篝火晚会给大家带来的快乐中,好像所有的人都不记得这是给张师傅开的欢送会。张师傅落寞地蹲在一边,是不是想到了这是他在这个公司的最后的晚餐,伤心了。看着面前的这片祥和,他是不是后悔了,不想走了。
天黑了,篝火点起来了,鱼和牡蛎下锅了,酒杯端起来了,大家这才想起这次篝火的主题“欢送张师傅”,人们纷纷给张师傅敬酒,说着好听的送别的话。这是张师傅第一次感受到大家给他的尊重和温暖,当然也是最后一次,张师傅喝了不少。欢送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海上飘起了大雾迅速向海边蔓延,只一会儿就看不见两米外的事物了,大家赶紧收拾东西撤离,我提着两个水桶和李总走在最后检查有没有丢落的东西,篝火还在熊熊地燃烧似乎对我们的走有点不舍。哎呀!差一点儿就丢个大东西——是张师傅,他还在篝火旁的石头上捂着脸坐着,对人们的慌忙撤离无动于衷。我喊他:张师傅赶紧走吧,大家都上车啦。他站起来踉踉跄跄走过来,扑通!双膝跪在我面前捂着脑袋说:喝多了,喝多了。我很夸张地把两个桶一扔,把张师傅拽起来,一边开玩笑地说:“快起来,快起来,我可受不起这么大礼。” 这一拜的意义真假参半也已无从考证,只当是他真的喝多了没站稳。我,真的不值得受这么大礼。
雾太大了,妖气腾腾,什么也看不见。同行的几辆车一字排开像龟爬一样往回走,谁知道是冲海里开呢还是冲陆地上开呢,只一会儿几辆车就走散了,司机们互相打电话询问对方在什么位置,谁知道在什么位置,连马路牙子都看不见。不知道走了多久,几辆车才摸摸索索陆续回到了单位。这个欢送会啊就在这片混沌中结束了。张师傅此时的心情是不是就像置身在这片雄雾中一样,迷茫,没有方向。
张师傅走了,至今杳无音讯。
结语:《张师傅》终于写完了。从开始写到今天收笔历时将近4个月,其实真正坐下来写只用了4天时间,就是惰性,不想写。这期间我看了好几部电视剧,实在没得什么可看的了,心里也总惦记着《忆张师傅》还没写完还得写。
这篇文写得歪歪扭扭、断断续续、乱七八糟,并不能诠释真正的张师傅。 我一直向往和追求那些“文学大家”的作品中所展现的思想性,文艺性,还有使作品活起来、看起来立体的灵魂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又是没读过几本书的我不可能驾驭的,基于对文学的喜爱,自娱自乐罢了。
在这个公司已经十二年了,经历了太多的聚散离合,从开始的不能接受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就 以此残文追忆那些已经散去的同事、朋友吧!祝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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