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散文·雷小萍】我们村的十月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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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村的十月

原创/雷小萍

（一）

随着节假日的人流，我也涌动着回乡的情愫，但却不是归心似箭，反而多了宁静与缓慢，原来在深深地意识里，清楚：不论我多么悠闲地行走，不论迟早，那个就做东白池的地方，就有我温暖的归宿。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他们心里的地方，就是家乡，就是我们村，父母，就是那条纽带，总是把我们和家乡还有我的亲人们，结结实实地连在一起。

疾驰的高铁，有些拥挤的公交车，会在短时间里，把我送回家。父母准备好的饭菜，从来简单，又从来让我贪吃。先我一步回家的小侄女果儿，名副其实的开心果，让家，更温馨。

广场，比往日更热闹了，那高高的戏台，又一次发挥着它的作用。这里，集锻炼、娱乐和小吃于一起，周边村里的秦腔爱好者，也开着地溜子、小车，骑着电动车带着亲朋好友来到这里。酥脆的烤饼，从炉壁取出来，用刀脆脆地切开，那有点空心的馕，像是早就做好了盛肉的准备，根据顾客的要求，纯瘦或者肥瘦相间被剁得细碎的肉丁或者肉末夹进饼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饿与不饿，都会露出馋相。油糕摊位上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即使不怎么吃甜食的人，也是要买个尝尝的，那是儿时的味道。饸饹面，在热气腾腾的锅中过一下，浇上酸辣可口的汤汁，撒点葱花，说实话，鱿鱼海参也不换。爆米花的老头儿也蛮有生意头脑，除了大桶的爆米花，还有插在稻草竿上的各种各样的气球，他说小孩子就是他的上帝。哈哈，这观念是紧跟时代步伐的。

戏台下挤满了人，在等候的同时聊天拉家常。响彻广场上空的音乐，做着戏前的广告，用这种别样的方法告诉这里唱戏的讯息。舞台灯光柔和地照在蓝色幕布上，儿时看戏的情形历历在目，那是生活节奏的缓慢和方式的简单，让看戏这个活动显得异常重要，气氛也浓厚很多。扮演过《柜中缘》里那个“哥哥”、曾经灵活得逗得观众捧腹大笑的年轻的舅舅，如今戴着助听器，带着腿脚不灵便的舅妈在台下，是忠实的观众，他们就是因为爱戏而看戏，即使岁月已经剥夺了他上台的机会，但那份爱依旧。文艺的多样化，戏曲的多样化，见多识广的人们，兴趣爱好不再单一，秦腔从唯一到了之一，也难说好坏，事实上村里能唱能敲的人越来越少，得请专业的人来了。

观望之际，喇叭停止了，年轻的主持人站在幕布前做着开场白，不过，她把我们“东白池村”念成了“车白池村”！我内心滑过一丝不悦，首先是因为我们村的名字怎么能念错了呢？其次才是认为她有点不够认真。瞬间，就原谅，毕竟，是年轻人，毕竟，活跃着我们村的文化氛围。台下听戏的大都是四十岁以上的观众，他们的耳朵眼睛聚焦的不是这个，是戏。

梆子、锣、鼓、鑔的响起来，幕布被徐徐拉开，背景全然展现在人们面前，清脆莞尔的唱腔进入耳膜，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扭动腰肢，甩着水袖的女子出来了……

果儿不愿意，咋都要回家回家，任凭怎么哄，她也不答应，抹开了眼泪就那句“回家，回家”，戏，刚开始便成了我的结尾，哭笑不得。

（二）

雨，增加着村庄的秋意。有了丝丝寒意，我穿着母亲厚点的衣服，给早起的果儿收拾妥当，打开房门带她出去溜达。地面湿湿的。紫色的豆角挂在藤蔓上，很美。大门口的丝瓜架，虽有些干枯的迹象，可还在结着丝瓜，几根大的令人咋舌。果儿“丢丢丢”跑过把掉下来的那根捡起来又扔到门台下面去，我笑着让她放回原位。丝瓜太大，藤蔓抗不住了。黄色的丝瓜花一碰就落，远没有八月份那会儿结实的。我叹羡这丝瓜的繁殖能力。家家户户门口的木槿和月季依旧，核桃被摘掉了，而那绿色的柿子如今换了妆颜，金黄金黄的，偶尔有通红通红的，大串大串地垂下来，柿子树的枝条，弯下承重的腰肢，极大的韧性。果儿颠颠地跑去，让我和她摘，我便从对门家的柿子树上摘一个给她。她往嘴里塞，我又笑着阻止告诉她生的，她犹豫而又无可奈何地放下，倘若她执意要要咬的话，我做好了随她的准备，让她知道柿子生熟的涩与甜也好。谁家门口满树咧开嘴的石榴，又诱惑着果儿。

和弟媳推着果儿，行走在雨后的村庄道路上。莹莹雨滴在月季与木槿的枝叶和花瓣间顽皮而俏丽，将果儿的手，放在一枝上，轻轻一触，它们便伶伶俐俐地落在她的脸上，她被凉意那么激灵惊呆片刻，又“咯咯”笑起来，又要去触碰另一枝。谁家儿女结婚的红灯笼挂在巷子口的每一棵树上，果儿指着，扭过头又一阵惊喜，口齿还不大伶俐，但压根不影响我们听懂：“妈妈，灯笼，灯笼……”“哇……灯笼真美！”大人符合着孩子的喜悦，尽管有点作，可不得不承认还是被那种童稚的喜悦感染着。他们眼里的一切，都纯净美好。氢气做成的拱形门，两边对联，顶上是新郎新娘的大名。在感叹又一代人长大的同时，想到了钱钟书的《围城》，城里城外，就这样出出进进，演绎着一生情感的戏，台上台下，戏里戏外，有时，当真是分不清楚的。能帮忙的乡亲们都会来，不图别的，就图个热闹和喜庆，在热闹和喜庆里，延续着乡亲。

路边，地里，不紧不慢地换着妆容。八月，挂满果实的葡萄藤，像生下腹中胎儿的女子，从一种充盈的美走向一种轻盈的美。曾经饱满得令人垂涎欲滴，如今又窈窕得令人惬意。不过不影响果儿的识记，果儿还是叫着“葡萄葡萄”。“咪咪毛”和“狗尾巴”草大都变黄，趋于干枯，可尽管干枯，竟然还能让人感到一种生命的力量！牵牛花也还那么风姿绰约，在枯黄的野草丛里，紫得炫目，紫得孤傲。蒲公英的花儿，金黄金黄的，没有菊芋个头儿大，小巧玲珑的张力也毫不逊色。花椒树也几乎空了，偶尔有残留的花椒，摘下来放在鼻前，远没有八月份那个时候的麻味十足。玉米杆在风里摩擦着黄叶子，彼此诉说着对玉米的思念吧？夹在梨树和玉米中间的红薯和白萝卜，有的都藏不住了红薯和白萝卜，它们迫不及待地将土地憋出了缝，露出了一些自己的肥美，是不是像童话故事《一粒豆荚里的五粒豆》那样，带着不同的梦想，期待着人们的采摘？悬铃木、女贞子、杜仲，寥寥几处，又何尝不是乡亲们的智慧呢？

土地与农人，就像谈着无休止的恋爱，分分合合，时好时坏，既要看缘分，还要看天意，也少不了自己的见识与脑子。饱经沧桑的劳作，有爱，有无奈，有坚韧，有不屈。

父亲和他的朋友在田里播种麦子，他们身上，保留着那种情谊，那种合作。母亲和她的朋友们，也是如此。锅中那脆甜的柿子，就是父母的好朋友从自己地里摘了一盆送来的。一声乡音十足的问候，一串葡萄，一个石榴……都是从未消失过的乡情不是吗？

我们村的十月，是热闹的，是亲切的，是温暖的，是为冬与春，做好了充分准备的。在变化中保持着未变，在发展中保持着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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