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的大体结构与音乐之回旋及余响
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微子离开了纣王,箕子被贬为奴隶,比干因为力谏被挖心而死。孔子说:“殷朝有三位仁者啊!”
【评析】
微子一篇,大家可以深深感受到天下无道的那种阻滞与郁闷。微子这一篇就是圣贤在面对天下无道的境遇,所作的一些应对。微子篇开篇没有写孔子自己的那个时代,他把镜头拉长,放到商朝即将灭亡的那个时代。商纣王荒淫无道,他的辅佐大臣,也就是当时的贤者们是如何应对的。有三人劝谏,不听,纣王的哥哥微子离开他了;纣王的叔叔箕子被贬为奴隶;纣王的叔叔比干再次强行劝谏被挖心而死。丧钟为谁而鸣?为这个即将毁灭的时代。
三人的选择,不仅仅是离开、为奴、死亡这么简单。更深的是,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这需要深入历史的细节。其间涉及到商与其它诸侯的复杂关系,在此搁置。我们能够看到孔夫子称三人为仁者,可谓是很高的礼赞。仁者爱人,三人行为各异同称为仁,都在于他们安乱宁民。仁的内涵是丰满的,避免陷入“意必固我”的境地。三个人是当时的王室成员,微子是庶兄,箕子和比干是他的叔父,这样的三个人本可以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但是为了道义,他们抛弃了荣华富贵,做出了他们自己的选择。
这段话有一种悲壮感,贤者不是离开了就是遭受了迫害,很让人绝望。这章三个人的选择不一样。微子离开,箕子留下而装疯卖傻,比干直言相谏而身死。三个人都是求仁而得仁。
对于微子,他有隐者的倾向,邦有道则是,邦无道则隐。对于箕子,是知权变。对于比干,是舍身取义,最为壮烈。这三人,是竭力让天命还在殷,然而这种努力也是徒劳的,最终周取代殷。而周武王封微子于宋,保留了殷商的香火社稷。而孔子之所以发出这样的感慨,就是在当下时局下,自己该做什么选择,而取法于先贤,思考先贤们可贵的地方,也思考他们之所以没有成功的原因。
我们且看,三人,微子许其仁中之仁,第二个仁,是果仁之意,许其保留了殷商的宗庙祭祀,令传承不断。箕子许其,仁中之智,他通权达变,装疯卖傻,得以全身,传说走远东建国,也就是现在的朝鲜韩国。而比干许之仁中之勇,他无所畏惧,不惜生命。一个君子,当有智仁勇三达德。
在论语中,被孔子许为仁者的屈指可数,这三位,加上伯夷叔齐两人,再加上管仲,再加上弟子颜回。我们是可以从这些人中汲取一些对仁的理解。
伯夷、叔齐在气节,管仲在功劳,颜回在仁之感通与学习之能。用“仁”来理解整部《论语》还是可以去尝试的。
整部《论语》在立下仁的榜样,如上七人,而这些个榜样并不是最高的,而是可以许其为仁。而学子是学以成仁。所以《学而篇》是以学为核心,“学而时习之”统领全篇。第二篇《为政篇》是行以成仁。为政就是士人之行。第三篇《八佾篇》是阐述有礼的形式而无仁的社会现实。
第四篇《里仁篇》所写的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现实下,一个礼崩乐坏的现实下,读书人该怎么做呢?里仁为美,营造一个个里仁的社区,从自己做起,从修身做起。
《公冶长篇》是写那些做的比较好的,能坚守美好德行的,这些人接近仁者。第六篇《雍也篇》是写在这样的一个社会现实下,士人是如何行的。雍也,可使南面。这是孔子对雍也的认可,是偶这样的德性和能力去从政了。这就是对学而第一和为政第二篇的第一重回旋。
《述而篇》、《泰伯篇》、《子罕篇》是对《学而篇》的溯源。《乡党篇》是礼的践行,也是为政篇的延续。这是对学而第一和为政第二篇的第二重回旋。
《先进篇》、《颜渊篇》、《子路篇》和《宪问篇》,是从教与学的角度深化《学而篇》,而《卫灵公篇》《季氏篇》、《阳货篇》是对《为政篇》的延展,反应的是礼崩乐坏的情形。这是第三重回旋。
《学而篇》和《为政篇》定下基调,再加上三重回旋,孔子及其弟子,撑起了一个仁性的为学和从政的人文境遇,可谓仁道之境遇,充满了礼的仪态和乐的回响。
这种回旋的方式,恰恰也是我们古典的学习之法,温故知新,重重叠叠,不断地推陈出新,可谓——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啊!或许,和柯老师学习书法日课,也可以以这种回旋的方式学习。
正是在这个回响不绝之际——进入了《微子篇》。
《微子篇》是在一个无道的社会,不同的人是如何做出自己选择的。孔子的“知其不可为而之”的坚定,以及“无可无不可”的权变之道,在众多贤者的选择中,是那样的鲜明。
到了《子张篇》,就是孔子去世后,孔子的学问传承问题。可谓“余响”之章。余响不绝,薪尽火传。
《尧曰篇》是显示孔子的承前启后,主要在所承之前,也就是前奏,这个前奏悠久悠远——孔子之前的道统情况,这个道统经由孔子的梳理,朝向更为丰富的未来。
从这一章观整部《论语》,叙述还是有些粗陋。核心就是把《学而篇》和《为政篇》作为阴阳,或乾坤,相激相荡,生成整部《论语》二十篇,所激荡出来的就是“学之义”,所朝向的就是“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