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晒晒‖陈长命(小镇人物志之三)
(一)
陈长命是从石槽沟抱来的。他应当姓闫,闫发明。陈桥生的老婆没给他带来一个儿女,就用二斗小麦,十块地毯抱了他,希望在下一辈人手上,多子多福,给他取了“长命”。
陈长命八岁左右,父亲去世。他就再没有回到石槽沟,一心一意的延续陈家的香火。
十三岁时,母亲受不了一个寡妇的寂寞,又给他找了北山一个中年人当父亲,半年后,这个中年人不知因何原因就去世了。人们说他的母亲脸带媚相,克夫,是狐狸精下凡,专食精元的。陈长命在学校读书,没人敢和他同桌。人们背后说他是虎儿。没有小老虎入住陈家,陈家不会发生这么多的变故的。
论起他长相,他倒是一点也不虎。相反,眼小个矮,还有点孱弱。没等到初中毕业,就忍受不了同学们的白眼,凌辱,回家了。
长命有门面房三间。
他就寻思着做个啥生意,好养活母亲。小镇一四七逢集,人来人往,日头落了,土街道才恢复了宁静。啥都可以在这里卖,也能在这里找到销路。河南人最先在这里落脚,卖黑火药,打铁,写花花字的中堂,卖五金百货,卖老鼠药,说书等等,给当地经济带来了异常的繁荣和曙光。河南人有时候带一把锯,腰里别一把斧子,就出门了。给当地人做木活,弯椅子。有时候,带一个二胡,一个小鼓,靠一张章回嘴,把薛家的事,比如《薛仁贵征东》《薛刚反唐》等说的三天三夜灯不灭,人不散。
少年的陈长命痴迷地看着这一切,有点眼花缭乱。
(二)
陈长命拜师学过弯椅子。弯出来的椅子结实耐用,但是难看,没有卖相,算是没成功。
他又学起卖老鼠药来。自制了一个竹子的快板,一边说,一边满口白沫:“老鼠药,老鼠药,一毛钱买一包。大老鼠吃了闹断肠,小老鼠吃了毛脱光。你家的粮仓日日满,你家的银子用盆装。”人们一听竹板响,准要围过去看。看了看了,别人买了药,自己也就跟着掏出了钱。
起初,他卖的是真药。用面粉浇了水,搓成长条,把药喷洒在里面。后来生意奇迹般的好,面条变短,变小,药量也变轻了。等到人们不信任时,他又加大了药量,这招反复使用,人们也买糊涂了。
这里流传一句谚语:“商山人,都属猴,一个歘逑都歘逑。”意思是人们找不着勤劳致富的门路,看到别人做啥,就一窝蜂的跟上了。
小镇的老鼠,不到三五年就清理完了,陈长命英雄没了用武之地。
他又盯上了做凉鞋。
(三)
废旧的车轮胎。一把刻刀。这就是他的全部的本钱。他先是割了厚厚的大大小小的鞋底,一面削光,一面划了好多的纹路,防滑。然后割了外皮,做凉鞋的耳子。一双鞋卖三元钱,比市场国营的鞋价高出一元,而本钱不到八角。
他的新鞋问世后,立即引起了种地人的追捧。
这种鞋,适合山间行走,凉爽,耐磨。
正当他大展宏图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光了他后院存放的轮胎,一间房屋也捎带烧了半墙。人们又扣了他一顶帽子:他一辈子会挣钱,但是却不能享受这些荣华,是劳碌的命。
(四)
长命是在二十五岁那年娶了洞底一个漂亮的王姓姑娘成了家的。这个女的,给他一次生了三个儿子。在孩子们五六岁的时候,长命甚至悄悄写好了分单:三间房,儿子们一人一间。
长命长年没月的贩草绳,贩包谷,地毯,包谷酒。一把架子车在冷冽的河水里走过,也在崎岖的山路上走过。后来,这把架子车换成了蹦蹦车,再后来,换成了东风大卡。
九零年左右,长命成为万元户。买了全镇第一台黑白电视机。夏日的夜晚,他把电视机摆放在街道,让乘凉的路人观看。大家都说长命的好日子来了。熬出来了。
(五)
长命的收山货生意滚雪球般的,越做越大,他的三间门面装满了草绳,地毯,药材,又另外租了三间房来存放这些东西。他学会了喝酒,抽烟,也学会了打一元钱的麻将。有时候出外应酬,几天几夜不回家。媳妇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请了妹妹来帮忙,一月开八百元的工资。
他的小姨子叫王乔,技校才毕业。打的一手好算盘,“双手飞花”和“八仙归洞”的绝活,获得过小镇五四青年才艺奖,是年轻人羡慕的对象。
她一来,长命如虎添翼,有时候出外谈生意,也带着王乔。渐渐地,王乔学会了说醋溜普通话,画眉,涂口红,穿宽松的蝙蝠衫,跳二十四步迪斯科。
(六)
在长命四十九岁的一个冬天,西伯利亚的寒流一下子把他按在了床上,干咳不已,还吐出了半口血来。吃药打针,请了跳大神的,折腾了三个月,长命都没起床。
他喝着药,两眼无光的瞅着小房子。儿子吧嗒吧嗒的喝着米粥。妻子弯腰在拖地,小姨子俏着一张脸,嘴里吐着瓜子。
长命叹了一口气:“我这一辈子自问没做过啥大的亏心事,算是撑住了这个门面。娃娃们也大了。”
“你想要说啥?”媳妇抬起头问。
“我就想说,问心无愧。”
媳妇笑了,“说这个干嘛?”
“说笑话嘛。人们成天说我和你妹妹好,你拿心里说,有这回事嘛?”长命扯着傻白的脸问。
“有没有这回事,只有你知道。”媳妇平静的说。
“不行,我要听你一句实话。”
媳妇转过头去,喊王乔:“王乔,你来说——”
王乔来了。长命闭上了眼睛,不想也不愿意再看,一颗老泪却滚了出来:“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你到时候重新找个人。把娃养大,千万不能像我一样叫别人的姓。”
“废话。说那么多干嘛。”媳妇不耐烦的把药灌进了他的嘴里,“又不到走的时候。”
(七)
长命到了省城,花了五六万换了肾。身体恢复正常后,他每次看三个儿子的眼光,都有点特别,总觉得有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
他再去看媳妇,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是盼望自己快点死,她好跟一个小白脸来享受他的儿子和家财。
他又去看小姨子,觉得她的眼里有了一汪清泉,似乎要把自己淹没进去。不知为何,在那个樱桃花开的一个午后,他要和媳妇温存。媳妇不让,两个人争吵了起来,他跑到厨房提了一桶水浇在媳妇的身上,趁她去洗澡的功夫,用一把削苹果刀割破了自己的动脉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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