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的成长，是幸运还是悲哀？
文字丨竹葵
图丨北堂文学舍 底图丨网络
起笔生活，执笔诗意，落笔轰然。
昨天看了一片文章，作者说，他考上大学的那天，父亲走了，在一个暴风雨的晚上。心里莫名就泛起涟漪，想起了我的父亲，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于是我在厕所看着父亲和我的微信聊天界面，无声的泪流满面。聊天会话时间是十一天前，往上都是转账记录，刺眼的数字好像在讥讽我，一个不懂事的女孩子。
八岁起我和妹妹就成了留守儿童，外出务工的父母周末打来电话，都是和母亲要多聊一些，偶尔父亲问起，也是草草结束话题。从小我就害怕父亲，是崇拜式的害怕，那是年幼的我不懂的沉默，后来知道那叫做不善言辞，也许这是大多数父亲压在心底的爱吧。
毕业之后顺利升了高中，我和父亲的交流变多了，从学业到理想，并没有压迫感，但是总能从中找到方向，我对他的恐惧感消失了，或许是年少轻狂，我仍然记得那时我对父亲说的：行李箱里装不下我想去的远方。
高二那年的春天，老家拆旧换新，父亲瘦弱但坚定的身影在老家的废墟上穿行，那时我还无法感受他肩上的重量，但我们一家人挤在低矮的院落里度过了半年的时光，最难熬却最珍贵，那也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奶奶和母亲的争吵，而父亲只是沉默的抽烟。
高三那年，新居落成，乔迁之喜。外公却在这一年离开了我们，母亲再也没有父亲了。听着电话里父亲疲惫的声音，眼泪夺眶而出，明明我去医院看他的时候还好好的。彻夜未眠，外公爽朗的笑声和伟岸的声影在我脑海挥之不去。
外公的离去，让两家的矛盾横生，母亲有些执拗，但我后来才知道，亲人之间，道理最伤人。也是在这样的景况下，我逐渐选择了沉默，也明白了父亲的沉默，其实是一种保护。尽管如此，父亲仍是我的心中的英雄。
那天和姐姐聊起我以后的打算，她说：你还是要好好打算一下，有些人等不起。你妈妈以前也是很漂亮的，是生活啊。这一句话在我心头久久回荡，我明白我这些年像刺猬，刺伤最亲的人，也刺伤自己。把糖果撒给路人，枪口对准家人，那些情绪的破口，犹如山洪爆发，无尽的涌向他们，后来我开始心疼母亲，那个照片里与我一般年纪的少女。
高考失利，年少的代价终究要用余生来偿还，所谓理想和远方，在离开故乡的那一刻，化为无尽的酸楚，流淌在每一个深夜的被窝。
父亲送我读大学的那天，是夏季雨水最多的时候，母亲因为工作无法抽身，她目送开往几场的出租车离开，透过车窗，那个孤独矮小的背影在风中略显单薄，爱笑的妈妈眼里有了复杂的光，那一刻，我多想留在她身边。
大学开学前几天，母亲无意间提起：你爸就是倔脾气，平时给他买衣服嫌贵，今天他闺女上大学，终于主动要求我买衣服了。我鼻子一酸，仰头看着天花板。
在深夜候机厅的灯光下，我清楚的看到了父亲被风吹乱的头发中混杂的白发，像长在我心里的刺，时刻刺痛着我，如今想起来，还是会湿了眼眶。
对于每个人来说，幸福的定义是不一样的，每个年龄段也是不一样的，对于母亲而言，每天坐在父亲面包车的副驾，并看到我幸福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站在他们的肩膀上看他们从未看过的风景，却踩疼他们的双肩。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竟然变得比他们“有钱”？看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心头一颤，浮现一帧帧画面。
大一那年，父母为了每月的银行贷款利息，开始了拮据的生活，但生活并不会放过每一个举步维艰的人，我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竟成了压倒英雄汉的一根稻草。
我仍然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夜，我跟父亲提出需要生活费了，父亲沉默了一会儿说：能不能等一两天，坚持一下，我想办法。接着母亲的微信传过来：工资扣押一个月，下个月才能到账，刚还完这个月的利息。
我不知道多少毫升的泪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只记得模糊的视线看着敲出的那行字发出去：没事，只是提前跟你们说一下，不着急。其实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当时我在想，但凡我有用一点，高三努力一点，他们的压力就能少一点。从小的时候，我身上的标签就是听话懂事，从前对家庭条件没什么概念，我只知道，我想要什么都会有。尽管如此，奶奶还是告诉我，要节省。我一直贯彻这个理念，一直到了现在，但在这件事上，比我小六岁的妹妹似乎比我更懂事一些。我明白我担不起父亲肩上的重量，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要和他们一起承担，再想到这些年零零碎碎无疾而终的几段感情，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无法拥有爱情吧。
我们是父母的小棉袄，但总有一天，我们会变成他们的防弹衣保护他们，当然，一个人的时候，也要做自己的盔甲。
其实，父亲也曾是那个心怀理想，仗剑走天涯的少年，母亲也曾向往诗和远方，转眼已是不惑之年，两鬓的霜花掩藏了太多心酸，横亘的皱纹烙下了岁月的印迹，我慢慢长大，他们却慢慢变老。
我永远记得高中语文老师的一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离开，人生只剩归途。我有父母，而父母还有爷爷奶奶，但他们脚下的远方已经尘封在那个一无所有的年代，儿孙就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人生短短数十年，要珍惜每一次能够在一起的时光，追忆固然能够神伤，但总好不过每一次精彩的相聚，生命要何其幸运，才凑巧成为一家人。
注：本文为【北陌文学舍】原创首发，欢迎转发分享哦~
（点击收看北陌食用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