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西:身为富二代娇女的她,面对婚姻,我只选择有趣的人

作者:山佳
01
戴西,本姓郭,名婉莹,1909年,出生在澳大利亚的悉尼。而戴西是一个英文名字,意为“雏菊”。父亲郭标,从广东中山县出洋,是靠水果生意起家,成为华人富商的。
戴西,是八个孩子中的老七,下面还有一个弟弟。父亲最爱这个小女儿,甚至把她的婴儿床摆在自己的卧室里,以便晚上亲自照看。
1918年,应孙中山的邀请,父亲和兄弟郭杰一起举家回到上海,开办当时最新潮的百货公司——永安公司。那年,戴西9岁。永安公司,作为郭家的产业,给了戴西一份富有健康的生活。
初到上海,全家住在东亚酒店,那是母亲家族——马家的产业,包括先施百货公司。
后来,郭家搬到一栋带花园的西式大房子里。戴西的房间,还是与父亲的卧室连在一起,她依旧是父亲最心爱的孩子。
郭家的女儿们,相继转入中西女中就读。可以说,戴西这一辈子,说的、用的大多是英文。虽然在中学时代,开始一点点接触中文,可并未真正当成自己的母语使用。
1932年,父亲去世,戴西23岁。这一年,她是燕京大学心理学系的三年级学生,也成为上海永安公司的股东。戴西,与康有为的外孙女罗仪凤,是燕京大学好友,两人保持着多年的友情。
02
1934年4月,在自家花园,郭母为戴西举办订婚园会。早先,戴西毫不犹豫地退了家里为她选订的婚约,这使母亲觉得不快。
但戴西坚持自己的选择,她不能跟一个无趣的男子相伴终生。而现在的这位,是清贫读书人家的子弟吴毓骧。在戴西眼中,吴先生与自己很是谈得来。这里要敲黑板,他绝对是位有趣的男子——
我喜欢我的丈夫,是因为和他在一起,很有意趣。就是因为这些,而爱上他,嫁给这个清华大学的学生,那个玩起新花样来聪明透顶的男子。
戴西始终有自己的主见,一定要嫁给和自己有共同语言的男子,那个一定要有a lot of fun的白马王子。
最终,郭家还是接受了四小姐的选择。1934年末的婚礼,美丽的戴西牵手自己最想嫁的有趣男子,脸上没有一点阴影。
相爱容易相处难,戴西也曾有过遭负心的伤痛,丈夫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那是四十年代的一个晚上,她由二姐夫(同时也是丈夫的同学)陪着,到一个年轻风流的寡妇家里——“我要找我的丈夫”,把丈夫找了出来,并带回自己的家。
第二天,戴西仍是一如既往地为丈夫做好早餐,面色平静,就好像之前的不快,未曾发生一样。
原谅别人,就是放过自己。给别人机会,就是给自己机会。终究,人还是要听从自己的心声,自己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
03
1949年解放后,吴毓骧的事业,发展得很好。1956年,公司正式与国家合营,他跟着职工敲锣打鼓。
吴毓骧被关进监狱,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已在北京工作的女儿静姝,第一时间回到上海。而她看到的,与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母亲,还是像从前一样,面色平静。尽管此时的戴西,已被调到一家外贸农场喂猪。
也许为驱除女儿的不安,也许意识到将来的日子,会有更多的不定,戴西抽空带着女儿,来到锦江饭店楼下的裁缝店,为其定制大衣和裙子。那可是上海最昂贵的裁缝店,老式的精致的木头柜台上,亮着明亮的灯,空气里悬浮着呢子布的羊毛气味,还有已经在别处无法闻到的香水气味。女儿静姝看到,在那家店里,母亲还和从前一样美丽自如。
自我控制是强者的本能,戴西做到了。她或许是想告诉女儿:你不要害怕变化,不要为失去的一面感到惋惜,你应该看到目前你所拥有的一切。
1963年,吴毓骧被判需向国家偿还巨额美金和人民币。这样,他的家产,连同妻子的首饰、衣服,甚至心爱的婚纱,皆被充公。从此,戴西的生活,从小康之家降至社会底层。
1971年,戴西退休后,独自住在一间非常小的北向亭子间里。家产早已被悉然充公,她靠自己每月三十六元人民币的退休金生活。即使是在1971年,微薄的薪水,也只够她买最简单的食物。冬天,亭子间里连她呼出的空气都会很快结冰;夏天,她不得不整夜坐在房门口,希望邻居家朝南的窗子吹过来的南风在路过他们的房间以后,能吹到她这里来。
但戴西深知,有些事情,是你能控制的;有些事,则不能。那么,凡事尽量要向好的一面看,如果她遇见了什么倒霉事,她总是能在里面找到有益于自己的东西,并开开心心地受用那些有益于自己的东西。
戴西曾在青浦劳改地挖鱼塘,别人不相信她能坚持下来,可她不光坚持下来,还完成挖鱼塘的指标。回到家,她得意地对孩子们说,没有什么是妈妈做不到的,也没有什么能吓住妈妈。
04
1986年,最小的弟弟乔治回国,问起戴西这些年来在上海的经历。和所有郭家在海外的成员一样,乔治也认定,要是自己当时留在上海,也会像戴西一样经历所有他们不能想像的事。戴西说了一些,然后她像从前一样,耸耸肩,摊开双手说:“你看,我就这样过来了。我好好地过来了。“
1989年9月,戴西去美国看望儿子中正一家。在儿子家中,戴西写起自己的回忆录,她说是为自己家族里的孩子写的,为了让后一代人知道她的生活,而不是为了发表。她留下的回忆录,写到七十年代便戛然而止。她不想再写下去了,因为重新回忆过去,是对自己的折磨。
戴西曾说,有一天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文化大革命又来了,她家在抄家和封门,然后她醒了。她在想,要是文化大革命真的又来了,她能再经历一次吗?
“我想过了,我觉得自己可以撑得住。然后我想到我的孩子,他们能受得了吗?我想我可以受得了,他们也一定能行。”
在孙女媚的印象里,奶奶是与众不同的,什么也打不倒她——在以后她大起大落的人生中,这种倔强和顽强已经成为她眼睛里不曾改变的明亮光芒,一直闪耀着。
家庭遭遇重大变故,从始至终,静姝姐弟从未听过母亲的抱怨。连她周围的至亲,也不知道,她内心到底藏着对自己一生的评价。其实,戴西最终的答案,都在她的叙述中——
要是生活真的给我什么,我就收下它们。要不是我留在上海,我有的只是和去了美国的家里人一样,过完一个郭家小姐的生活。那样,我就不会知道,我可以什么也不怕,我能对付所有别人不能想象的事。有些事情,在你没有经历的时候,会把事情想得很可怕,可是你经历了,就会什么都不怕,真的不怕了。然后你就会知道,一个人是可以非常坚强的,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早在1985年,戴西就写下志愿书,准备将自己的遗体无偿捐献给红十字会,不留骨灰。1998年9月25日黄昏,戴西在上海的自己家里安然去世。红十字会特地用她的头发制作了纪念物,表示对她的敬意。那年,她90岁。
走进记忆,就是走进生命。在了解别人的过程中,探究和发现自己,坚持什么,选择什么,信守什么,珍惜什么。
谢谢戴西,让我们学到一些东西,看到风浪中可以怎样经历自己的人生,可以怎样坚持自己的纯净和自己的生活方式,在漫长生活中可以怎样护卫一颗自由的心,在生活大起与大落的时候,让它都是温暖的、自在的。
有些事情,在你没有经历的时候,会把事情想得很可怕,可是你经历了,就会什么都不怕,真的不怕了。然后你就会知道,一个人是可以非常坚强的,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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