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美国的药物滥用有多严重？
刊物介绍
《全球健康医疗动态汇编》由暨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 / 华侨华人研究院 /21 世纪丝绸之路研究院/海国图智研究院联合出版，对全球公共卫生事务和医疗健康政策经济进行整合，并在每期设置专题，通过撰写有价值的原创文章和论文编译对热点事件进行追踪。以通过多方面的公共卫生研究，为全球的健康协作治理提供多样化的思路，并为读者提供更加客观、更具时效性的资讯与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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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新冠疫情影响下的美国药物滥用问题
本文作者：陈若佳
本文审校：余卓朋
摘要
新冠疫情的冲击使得药物滥用特别是非法药物滥用问题进一步恶化。本文以药物滥用最为严重的国家美国为例，总结相关新闻报道和学术研究，分析疫情对药物滥用问题的影响机制，梳理其对个人健康与社会发展的严峻后果，并尝试提供一定的相关政策建议。
01
美国药物滥用问题现状
药物滥用（Substance Abuse）是指有害或危险地使用精神活性药物或物质，包括酒精、香烟和非法药物等。这些物质一般具有成瘾性，不仅会对使用者带来负面健康后果，更会严重威胁社会经济发展。
2017年，美国3.45%的人口有药物滥用问题；药物滥用致死率约为十万分之二十二，超过俄罗斯，高居全球第二。疫情防控期间，受到居家隔离和社会氛围的影响，药物滥用特别是非法药物滥用问题可能会进一步恶化，这引起了专家和社会的广泛关注。目前，美国既是确诊新冠病例最多的国家，也是全世界药物滥用问题最严重的国家。
图 1 1990-2017年各国物质使用障碍致死率（单位：十万分之一）
来源：Our World in Data
图 2 1990-2017年美国非法药物过量致死人数 来源：Our World in Data
酒类属于最常见的成瘾性精神活性物质，过度饮酒是应对压力的一种普遍方式。在美国，911事件与卡特丽娜和丽塔飓风灾害后，酒类消费都出现了增长；新冠疫情也导致了类似的滥用情况。据Nielsen报告，与一年前相比，2020年3月21日这一周的全美酒精销售增长了54%；在线销售额则比去年增长了262%。根据RAND公司的研究也发现，美国妇女过度饮酒的天数较疫情前增加了41%。
与酒类相似，在美国部分合法的精神类药品大麻和其他非法精神类药品的消费都在疫情中大幅度增长。2020年，美国合法大麻销售额到达了175亿美元，较上年增长46%；全美最大的大麻经济体加利福尼亚州的销售额达到35亿美元，较上年增长5.86亿美元。虽然大麻作为软性毒品，副作用较小，且没有单独致死的案例，但仍有研究认为，9%到30%的大麻使用者会出现成瘾问题，滥用大麻对个人健康与公共卫生安全都有更多的潜在威胁。
如果说合法大麻的使用量激增在促进区域经济发展，缓解疫情的经济压力方面略有贡献，那么非法精神类药物的使用量增长只会带来更多的不幸。在疫情暴发以来，美国药物过量事件快速增长。ODMAP报告指出，2020年3月19日，即居家隔离命令在美国各州开始推行后，61.84%的参与调查的地区的药物使用过量病例出现了增长，较居家隔离前命令出台的前几周增长17.59%。根据美国CDC发布的一份报告，从2020年5月到2021年5月，全美有81230人死于药物过量，比前一年猛增18.2%，创造了一年内此类死亡人数最多的记录。共有46个州出现了死亡人数的净增长（其中25个州增长超过20%），只有四个州有所下降。由以芬太尼为主的合成阿片类药物导致的死亡在全国范围内增加了38%，在西部10个州增加了98%。与可卡因有关的过量死亡增加了约26%，与精神刺激剂（如甲基苯丙胺）有关的死亡增加了35%。除了更大的使用风险，还有研究者认为虽然科学证据有限，但典型毒品的匮乏和稀缺，可能会导致非法药品使用模式的实质性改变，以及替代、掺杂、污染和稀释潜在有害物质风险的增长。除此之外，居家隔离环境下毒品使用性质发生了转变，从娱乐场所使用的“社交型”物质转化为在孤独中寻找精神慰藉的药物。
02
原因分析
疫情对药物滥用的影响途径有多种，主要可分为个人需求、生产供应和社会防治救助三个角度。其中，经济与心理压力导致的需求增长是最为主要的因素，供应链的转型发展和传统帮扶与治疗方式的停摆则为药物滥用现象的激增推波助澜。
疫情下的心理与经济压力是美国药物滥用问题严峻化的最主要因素。2020年6月，疾病管控与防治中心（CDCP）的报告指出，13%的美国人为缓解新冠疫情带来的心理压力开始或增加使用药物[7]。这一现象在女性群体中可能更加突出。根据美国国家疫情情绪影响报告，与男性相比，女性有与疫情、健康有关的担忧与生活挫折感的比率更高。也有研究表明，与新冠疫情有关的心理压力与女性的饮酒量增加有关，但与男性无关。除了心理因素外，研究发现失业率与药物过量的死亡率存在关联。疫情下的高失业率也是药物过量致死事件高发的重要因素。
居家隔离可能会增加药物过量事件的发生。成瘾和心理健康中心心理健康政策研究所的独立科学家马歇尔博士在新闻稿中表示，毒品复吸的潜在因素之一是对社交距离的限制，在独自使用毒品时，吸毒者更有可能死于吸毒过量，部分原因是没有人可以为他们提供纳洛酮或呼叫紧急服务。同时，居家隔离环境下的社交匮乏和焦虑情绪都为虚假信息的传播提供了条件。关于新冠病毒的谣言（如饮酒可以消灭病毒、增强免疫力等）在各大社交媒体上广泛流传，错误的信息和迷信心理可能会使更多人尝试过量饮酒或非法药物。
疫情催生的国际旅游停摆、边境关闭和居家隔离政策导致传统非法药物供应链中断。表面上，这可能会从供应端减少毒品滥用问题。然而，在疫情下，非法毒品的批发和零售都随之转化成新的模式，街头交易转向线上，人力运输转为海运集装箱。这反映毒品贸易具有弹性。数据显示可卡因的供应量并没有在疫情防控期间减少，更多的人在疫情防控期间培育大麻。关于流通的毒品类型是否会因此而改变的问题，目前只有间接证据。华盛顿大学酒精和药物滥用研究所的临床心理学家和研究员曼迪·欧文斯博士认为，华盛顿州在芬太尼使用量上的增长可能反映了由供应链变化而引起的区域毒品种类的转变，但药物类型的精确数据很难得到。
此外，疫情也导致政府与公共卫生机构无法有效估计并应对药物滥用问题。准确跟踪药物使用情况需要挨家挨户地进行家庭或学校调查，在疫情防控期间则很难进行。此外，由于专注于新冠疫情，公共医疗服务过载，针对药物滥用的医疗服务供应减少，药物滥用患者的传统监管与治疗措施受阻，更难或不愿意获取康复所需的医疗护理和社区帮助。2020年3月和4月，肯塔基州的美沙酮诊所结束治疗周期的病人增加，而开始治疗周期的新病人减少，这直接反映了疫情下脱瘾治疗工作遇到的困难。
最后，当地政府对软性毒品的宽容态度也恶化了疫情防控期间的药物滥用问题。2021年3月，纽约州为缓解疫情带来的财政压力，通过了大麻合法化法案。已有调查反映，大麻使用量会在合法后增加25%，成年人过度饮酒也会随之增加。
03
药物滥用问题加剧的后果
药物滥用问题不仅会为个人带来更多的健康风险，还可能延长疫情时间，损害公共健康与公共治安。在个人角度，有药物滥用问题的患者更可能感染新冠病毒，并表现出更严重的症状。针对药物滥用患者的电子健康记录（EHRs）的研究表明，在过去一年内被诊断为药物滥用问题的患者感染新冠肺炎病毒的风险明显增加，其中鸦片类药物使用障碍患者的风险提升最多。这可能是由于相关的并发症（如糖尿病和高血压）会导致更大的健康风险。也可能与社会经济因素有关：多数药物滥用患者的收入较低，缺乏防护措施，染病的可能性更大；同时，患者的医保层次较低，在患病后也无法及时得到专业的治疗。此外，药物滥用对个人健康的其他损害也不容忽视，以过度饮酒为例，它可能会严重损害身体健康，增加高血压、癌症、中风、肝病和酒精中毒事故的风险，对心理健康产生负面影响，提高抑郁症、焦虑症和失眠的发病率。据估计，如果妇女不饮酒，积极参加体育锻炼，并保持健康的体重，她们患有乳腺癌的风险会降低三分之一。
在社会层面，尽管对自身健康的影响轻重各异，但大部分精神类药品都会助长暴力与冲动行为，使得疫情防控期间的公共卫生要求难以维持，疫情控制更加困难，疫情时间也可能随之延长。同时，药物滥用也会对社会风气与治安带来长期的不利影响。
04
政策措施与建议
缓解疫情防控期间药物滥用激增现象，需要个人的努力，亦需要公共部门和第三方机构的积极参与。其中，公共部门的政策支持、宣传科普和引导鼓励最为有效。在具体政策与立法方面，美国医学会向美国药物滥用和精神健康服务管理局、美国缉毒局和各州立法机构提出倡议，消除药物滥用患者在疫情防控期间获得治疗的障碍，如提升脱瘾与治疗药物供应的灵活性，帮助患者及时获得丁丙诺啡和美沙酮等必要药物；取消相关药物的事先授权、阶梯疗法等行政步骤；利用法律法规确保相关基金集中用于公共卫生领域。目前，弗吉尼亚州和肯塔基州在立法应对疫情防控期间的药物滥用问题方面较为领先。
在宣传科普方面，媒体与公共卫生机构应该使用通俗简洁的形式发表文章，就药物滥用问题患者、普通民众和政府机构等提出科学建议，防止药物滥用患者继续增加。如WHO Europe针对性地发布《酒与Covid-19须知》，澄清社会谣言，关于饮酒问题给出切实建议，如在隔离期间尽量避免饮酒，不要让儿童与年轻人接触到酒品，保持锻炼，避免使用与酒业赞助的社交媒体等，并鼓励酗酒人士利用疫情防控期间的特殊情况戒酒。这是因为当社交场合受到限制时，聚会、餐厅和俱乐部活动停止，来自社交的饮酒压力和对酗酒问题的污名化随之减少；同时，线上互助团体与在线干预都为戒酒提供了较高匿名性，减轻患者获取帮助的心理压力。
最后，公共医疗机构、社会团体以及企业应充分普及远程医疗服务与线上互助团体。目前，已有部分州放宽了特殊药物的获取限制，医生得以通过远程医疗为患者提供丁丙诺啡等康复药物，保证疫情间患者的滥用与成瘾问题能得到及时治疗。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药理学博士后贾斯汀·斯特里克兰指出，疫情防控期间线上与远程互动的扩展可以产生广泛的积极影响，使得边缘与弱势群体更易获取医疗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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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
已有的研究与经验数据表明，疫情会加剧药物滥用问题患者对酒精或毒品的依赖性，并吸引更多人尝试过度饮酒和使用毒品。这与疫情防控期间的封闭环境，经济压力和心理健康问题，以及毒品交易模式转变有关；此外，医疗服务过载和当地政府的态度也间接加剧了这一问题。虽然美国的药物滥用问题虽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如以非法药物滥用为主），但其实证案例和经验研究的丰富性能为他国防范与治理疫情中的药物滥用问题提供经验与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