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堇安《我生命中的两个男人》
一直想写点什么,关于他们,关于他们大半辈子的操劳与挂心,可终究一次次放下了笔,有些感情太过沉重,以至于你想倾吐都无从说起。
父亲这个词,对我来说就像两座大山,他和他,就是我一直以来坚立不倒的斑驳城墙,历经风雪,沧桑颓败,但依旧挺在我生命的方方寸寸里。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父亲的同胞兄弟,就是我叔叔。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父亲和叔叔对我的意义有没有什么不一样,我从来都没有得出过答案,也许在内心深处,他们都是养育教导我的父亲。
父亲身体并不好,小时候摔坏了胳膊,那时家里贫寒,一直没有钱医治,但是他却比叔叔个儿长得高。从记事儿到现在,父亲在我的成长中并不是一个特别勇敢的男人,他有脆弱的时候,也有害怕的时候,但不论怎样的胆怯,只要关乎我和弟弟,都是他走在前面挡风淋雨。
几年前弟弟出了车祸,家里就差砸锅卖铁,父亲坐在台沿边沉默了良久,抽了一根又一根旱烟,他说去银行贷款吧。东奔西跑总算把弟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是银行的贷款转眼就到期了。那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父亲叫醒我说去银行一趟,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在昏暗的灯光下愈显苍老,他说:“你念过书,说话能说着道道上。”
我们到银行的时候,父亲说从后面的院门进去问问银行的工作人员能不能先清掉利息,让我在外面等,但是他转身走过去的瞬间,我分明看到他因紧张而颤抖的腿脚和双手。那一刻,如鲠在喉,眼泪都在眼眶里熬成了热泪。
那时我慢慢体悟到,不管父亲有没有文化,是不是家财万贯,他都是伟大的,给我的爱从不差一分一毫。父亲他并不是无坚不摧,他也有胆小害怕的时候,但他不论怎么平凡,都会给我最好的东西,就论这一点,他已经足够不平凡。
父亲敏感而急躁,这点和叔叔大相径庭。叔叔没有家室,或许也是因为这点,他比父亲多了很多的耐心和内敛。
叔叔身体单薄瘦小,但也是他这单薄的身子,支撑起了家里大部分的农活,并且做的井井有条。
小时候跟在叔叔的后面,他总能用弹弓打下来小鸟给我和弟弟吃,那时家里穷,腌的臊子不到年中就没了,叔叔就是这样给我开荤的。记忆中最深刻的画面,就是跟着奶奶和叔叔去大山里拾地达菜,这是那个年代西北山区里生活的人们挺不错的食材,那时候我大概六、七岁,叔叔也就是二十几岁的好年华。转眼间,叔叔已过不惑之年。
从小到大我犯错闯祸,叔叔从来不打不骂,但我对叔叔的敬畏二十几年来从未削减。
叔叔好喝酒,醉了有时也会偷偷抹眼泪,但是过后他又像老黄牛一样默默为我们姐弟耕耘着,四十年如一日,任劳任怨,从无多言。
父亲急躁,叔叔沉稳,父亲干活粗心大意,叔叔有条不紊,父亲主内,叔叔主外.......多少年过来了,有多少摩擦就有多少包容体谅。我想,一定是特别的缘分,让他们一出生就成了一家人。
我的两个父亲,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两个没文化的种田人,用生命里的每分每秒教育着我该做怎样的一个人,不论富贵贫寒,都屹立在我的生命里,给着我最好的教养。
这份爱,从不曾平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