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
攒糖纸
文//牟少华
孩提时的往事常常萦绕脑际,趣事不少。滚铁环、打弹珠、玩烟盒、斗鸡、跳绳……成了我们那个年代娱乐活动的主旋律,至今想起依然历历在目、往事犹新。攒糖纸,便是我难以割舍的童年印记。那时,连环画册很少;即使有,也是在玩伴之间互借传阅,限时归还。见到花花绿绿、图案各异的糖纸,感觉特别地新鲜、好奇。好奇心是一种驱动力。收集、攒存糖纸,迅速激发起我儿时的爱好和兴趣。凡事都是有原因的。在那个年代,毛主席就提出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教育方针。德、智、体、劳都还好说,学校会按教学大纲排课;那个年代,学校没有配备专业美术老师的条件,一般由语文老师或体育老师,作为学时极少的副课一带而过,根本没法教你专业美术知识;有时为了完成美术作业,糖纸就成了我们美术作业的参照物之一,只好用各种办法搜集、攒存糖纸。
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攒积起来的各种图案的糖纸,夹满了厚厚的几本书,只要一放学回家,就翻开来自我欣赏一番。我把它分成若干个等级,最高级的是"珍品",另夹在一本书里,不轻易拿出去向别人展示分享。糖纸一般要涂上一层薄薄的蜡,那是为了防潮。而且那时的糖果几乎都是手工包装,不像现在,机械包装的很少,在我们这些小县城,可算是稀罕之物。在当时那种困难时期,糖果的品种少之又少。不论是方的、圆的,还是椭圆形的,包装都相对简单,用作包裹的材料也会尽量节俭,一般都是纸质包装;只有比较高档的糖果,才会用上透明的玻璃纸。水果糖分为硬糖和软糖两种。它们却外包着各种不同色彩、不同花纹的糖纸;尤其是软糖中的太妃糖,糖纸更是精美艳丽。印有“小天使”、“寿星太妃”、“社员爱读老三篇”、“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人民服务”的纪念糖纸,成为了那个特殊年代的符号。逢年过节时,家家户户或多或少都得买点糖果,待客和小孩享用,图个喜庆、甜蜜。遇到这种差事,男孩女孩一样,不会轻易放过机会,我会陪妈妈一起上街买糖。在副食品商店的柜台旁,口水直流。面对长长的玻璃柜里的各式糖果,有“国营”、“地方国营”、“公私合营”等生产字样,还有那标在上面的价格,我都不会在意,“关注点”在糖的外包装上。尤其是从未见过或花样很别致的,心心念念,驻足于此,久久不舍离去。
我最爱买大玻璃柜里的什锦糖了。那里,既有品种不一的糖果,又有花样繁多的糖纸,花同样多的钱就能买到不同的糖果,便会要求大人一样称几两。并非为了吃,而是“纸”让我心动。那时的糖纸大多是成套的,即图案完全一样,但颜色各自不同。有一套三四张的,有一套八九张的,也有一套仅仅两张;想攒齐一套不容易,必须和其他玩伴互相交换。有时,大人无法满足要求时,自己会另找时间,用自己的零花钱去店铺“补货”。家里来客时,我会主动给糖。站在客人旁边催客人吃。如果客人有吃的意思时,我会"热情"要求帮忙剥糖,目的是为了尽量让糖纸不会瞎剥时损毁,以确保糖纸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良苦用心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捡糖纸也是攒糖纸的主要途径之一。那年代,能经常有糖吃的机会很少,捡糖纸也有特定的时间和场合。电影院是捡糖纸最理想的场所。每场电影结束,趁着清洁员打扫卫生之机,迅速、逐排在座位下搜捡糖纸,回家后再慢慢地整理和分类。有用者留下。
篮球比赛时也是个好机会。围着看球的观众,挨个从脚下空隙处侦察。若发现糖纸,便悄悄挤或爬进去捡起来,然后往下一个人缝处搜索。有时,两到三个球场同时开赛,我们会挨个球场逐一搜寻。比赛结束,还必须“扫荡”一次,生怕有所遗漏,偶尔还会收获到意外惊喜。搜集高档次糖纸,必须选择重要时间节点和最佳时机。尤其是武汉知青们回武汉过春节或探亲,返厂时一般都会或多或少给我们这些小孩带点糖果之类的(特别是父母的徒弟)。他们也很用心,专门挑选买我们本地没有的糖果,带回来的更是新颖而别致,档次高多了,大人小孩都得尝尝。分给自己的必定有限,先会缠着要大人的,或用其它东西跟玩伴交换,最后才慢慢吃自己的。有时为了得到好糖纸,就用已经收藏而重重样板的,悄悄地将知青们带回的糖纸换掉,反正果肉不变,一但被大人发现,也不便多说。还有一个收集糖纸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就是亲戚和街房邻居有当兵回家探亲的。这是我绝对不会放过的机会。关键是他们当兵的地方一般都比较远,什么广东、北京、南京、四川等等,全国各地到处都有。他们带回来的糖果更是弥足珍贵。主要是这些糖纸的图案五花八门、风格各异。那个年代不像现在交通发达,别说省际之间,就是县际之间,都很少有货物流通。加之对当兵的早已崇拜和羡慕,所以“叔叔”、“哥哥”喊多了,就是为了讨得几颗糖果。一旦大功告成,便欣喜若狂地赶快回家,把糖藏好,再慢慢打理。上学时,带上几张在同学中“炫耀”一下,别提有多得瑟。
用煤油灯烫平褶皱,应该算是当时的一种发明创造。那两年,糖果纸纸薄质劣、印刷粗糙,一副丑陋的模样。糖纸上有黏稠的残液,极不利于保藏;在地上捡到的糖纸,皱褶多而黏液也多,若不除去,一是粘书中纸页,二是引来嘴馋的蚂蚁等昆虫。通常是把糖纸浸在温水里,溶掉糖汁后捞起、晾干(不能暴晒,只能阴干),方可夹在书本里。最麻烦的是除去纸上的皱褶,无论你怎么压,它还是顽固地保持着老面孔,再好的糖纸也会影响到它的等级。当然办法还是有的。点上煤油灯,将糖纸贴近玻璃灯罩,随着“吱吱------”声响,皱褶一条一条被烫平了。贴近时要留神,灯火不可捻得太旺,否则那薄薄的一张糖纸是经不起烧烤的,一下子便会焦黑起来。熨烫后的糖纸平平展展,心情也会为之一爽。如若还不行,可以将其夹在薄薄的书本里,要么放在凳子上用屁股压平;要么睡觉时放在枕头下后脑勺的正下方,压上一晚(睡姿得规规矩矩,不能翻身乱动,以免错位损坏糖纸),第二天拿出来夹在收藏的厚书里。攒糖纸还有一个特殊的“功效",那就是美术作业之用。那时我们的老师教美术,一个星期可能都难上一节课。有绘画天赋的同学倒还容易些;我应该是缺乏悟性的那一类,糖纸就能助我一臂之力。小学作业本纸薄而透明,正合我意。于是,我就在作业本两页之间放上糖纸图案,依葫芦画瓢。拓印出来的东西连我自己都被那美轮美奂的“艺术品”吸引而陶醉;得意之余,又害怕老师知道我的底细,只好故意放大尺寸,让其不十分对称,比原图差远了,自认为不失为一幅好作品,时不时还能博得老师的表扬,私下窃喜。
大约到了70年代后期。同学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掀起了一股编织风和投影风,材料就是采用的糖纸。有的把糖纸折成一位翩翩起舞的演员,正反两面人物都有;有的把糖纸编成一条条花带,然后又折叠成一把小巧的扇子;有的把糖纸扎成一朵吐蕊的花儿;有的用玻璃糖纸蒙在手电筒上,会发出红、绿、黄等各种色彩的光芒,投影在白墙上还能模糊地显现出各种图案,男生女生都热衷并喜爱着。好在我和他们的兴趣不太一致,仍然坚持着我攒糖纸的爱好和习惯,不忍损毁,不为其他而动其容。“文革”结束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977年,我进一中读高中。那时,既没有美术课,也没有收集糖纸的兴趣了。我留下稀有的珍贵糖纸,作为永久的纪念。我后来读中专,母亲一直帮我保管的糖纸册,却在几次的搬家中丢失了,至今都扼腕叹惜……童年趣事一箩筐。或许正是因为有那么多的傻事、趣事,才组成了我的七彩童年。攒糖纸,一直是我人生中挥之不去的美好回忆。
编审:陈章文
作者:牟少华,湖北利川人,1962年11月出生,现从事市场监督管理工作,为人真诚随和,喜欢旅游,追寻自由和理想,旨在放飞自我,放松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