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溪流《先生之祸 (小小说)》

先生之祸  (小小说)

我高中时的一位同学，若干年前，自学成为闻名近乡远城的阴阳先生，靠一双跛脚行走于东南西北，仗一张利嘴吃喝在四面八方。无论何地，他的开场白总是：夲人生姓王，左腿短来右腿长，走起路来晃三晃，鬼神遇到心发慌。

当年，他头脑聪慧，勤奋刻苦，是我们那期同学中考试成绩最优秀的，大有跨入大学之门的希望；只是性格怪异，爱打闹喜恶作剧。譬如邻家的妇女在房前晾晒了内衣，他便剥下电线上令人奇痒无比的丝棉，偷偷抺擦在上面羞处的位置；又如谁家莱园的南瓜快熟了，他就解一垞大便将瓜切个三角囗，用柴棍挑塞进去，再原物封住……也因这毛病自惹了场祸难 。

那一天，放学回家途中，旁近的荒田里，两头水牛正旁若无人热火朝天的进行交配。他见了，停住迈着的八字步，哼着的"十八的姑娘羞答答"的小调。干笑三声，猫腰摸起块石头，瞄个贼准，狠掷过去，公牛受到打击，从母牛背上翻落，又疼又气又恼又羞，料得是他破坏了自己的好事，怒目圆睁，大哞三声，冲上前来，也瞄个贼准，一角挑断了他的脚筋，然后啪地吐囗黏液，蹒跚而去。

自此这位仁兄落下残疾，坐如孙猴啃梨，站起金鸡独立，睡下双脚难齐，走路老牛甩蹄。不久便辍学回家。但他没有消沉，而是振作精神，独辟蹊径，自购书籍，闭门拒客，潜心钻研探究什么堪舆论，风水学，周易八卦，奇门循甲。未三年师成，
这后，他家的堂门上便有了这样的对联。上：批阴阳断五行看掌上日月。下：测风水勘六合拿袖中乾坤。横：指点迷津。他则一幅仙家道土的装扮，盘腿而座，脸色阴沉，双眼微闭，目光游移，显得高深莫测。前后左右总会围聚一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神情专注，一脸虔诚。看面相吉凶，箅婚姻成败，择破土日期，测运程未来……末了，从身上摸岀三十、五十的票子，躬腰屈膝，双手递上，戓脸浮笑意戓喜忧参半戓懊丧叹气……先后离去。这也招惹得村上二个懒汉二流子，暗生羡慕，偷鸡摸狗，换了钱财，购了  礼物，深夜敲门，口称拜师，长跪不起……

由于颇有准头和灵验。先生很快声名鹊起，风光一时。据传闻道怛极深，法力无边，天黑时分，腿间夹把破扫帚，即能飞到八百里外的西安市的戏楼前，看一场秦腔返回，来往不过三个时辰；又听说他双肩一缩，两脚一跺，就可循土而行，经常去北京城的某知名酒店，同原《星光大道》的主持人毕福剑同志慢斟浅饮，推盏交杯，调笑毛泽东的事非长短。

关于以上先生的种种离奇传言，是真是假，无可考证。我所亲历目睹的是他在驱灾避邪的事主家里：供上佛像，点燃香蜡，于烟雾缭绕中，手持桃木剑，身披黄法衣，脚踏八卦图，摇头晃脑，左拐右跳，绕圈疾走，口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二郎神君显真身，太上老君快岀手，捉拿妖魔下油锅入地狱……最后，总免不了高声喊道：主人家，玉皇大帝要抽中华香烟哩，快快买来；主人家，王母娘娘要喝法国红酒哩，快快买来……凡此场面，不一而足。

去年清明节，细雨纷纷。我回老家南郑县泉西村，听说先生魂飞天外了。死因是：邻村一妇女久病不癒，请他前往做法场道事，他竟然心生淫念，趁势使出手段，猥亵了其身。那妇女打工的丈夫闻言，怒从心头起，胆向恶边生，从外地乘高铁赶回，连夜磨利了杀猪刀。翌晨寻上门来，一手扼住他衣领，明明白白地说道：老子今天要取你的狗命，你快使出法来，若使不岀来，明年的此时就是你个坏种的祭曰。最终，惊悚得面无人色，浑身瘫软的他连中八刀，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