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潇《不想考公务员的小山并不是一个不孝的孩子》

不想考公务员的小山并不是一个不孝的孩子

“让你去报公务员了没？”小山的妈看着从IT公司忙碌一天回来的小山问道。

“哦，我会去考虑一下的。”小山依旧是用以前的口吻，不紧不慢地回答。

“你总是这么说，”小山的妈在厨房张罗着晚饭，“你看看林家的女儿小艳，人家在学校当老师，奖金都几万。”

“哦，”这个故事小山已经听了好几遍，那次和小艳一同参加过那个考试。并不是不知道小艳的家里是认识教育局的人，才通过的。

“你就是不懂得我们长辈的想法，”小山的妈从厨房端出了一碗热腾腾的排骨泡阳春面，热腾腾的，“快吃了，吃了好照顾你儿子。”

“哦，”小山默默地吃着，面条下肚很暖，这已经是毕业后第105次说他了。上次他从事业单位辞了编外，吃的也是这碗面，不过，那次场面更尴尬，还没找到工作就辞了，你是有多牛？小山的妈当时无奈地抱怨。

小山也不是没有努力过，毕业后就进了几次这种机关事业单位面试，可奇怪的是，都是当千年老二，屡试不第。还听周围一个同事的一个舍友，女的，毕业后就没工作，考了四年，四年没工作只是备考是什么状态？小山想都不敢想，反正家里是没有条件让他不工作去备考的，他很清楚。

小山也结婚了，一个儿子刚周岁半，还算乖巧，还很爱笑。

不过，说起他为什么从编外辞职，他想了想，可能是他性格问题吧。不会拒绝，不会偷懒，在编外的时候，干了不少活，还曾经搬东西好几天累断了腰，那次他有一周都没下床，还是让老婆去她朋友医院里，做了这辈子第二次针灸推拿才好的。

日复一日的机械劳动，而且加班天天有。身体累小山是无所谓的，只是每一次，小山的妈在耳边又唠叨了，“看人家小刚，人家多有钱，一个月能赚一万。不过，你总算稳定了点。”

小山在之前算是个文艺青年，爱听歌爱写文，别人都夸他洒脱，他说，他只是不爱打麻将，把打麻将的精神都放在听歌里了。毕业后，找的工作也都是和文艺有关的——作文老师、编辑、网编、事业单位编外，哦，对，又提到了事业单位编外。其实，单位的领导和同事都挺好的，小山并不是因为同事处不好才离职的。而是想了想，两千的工资在这个伪三线城市确实紧巴巴的。

“你现在事业单位工资少，可是老了以后福利就高啊！以后加工资一加就是几百的……”小山的妈很懂得这个世界的人情世故，可她恰恰不爱和周围人示弱，总是一副只有自己好才能出门同学聚会的样子，这个样子连小山的爸都看不惯，经常埋怨就是因为她就是这样好面子，小山那次考试熟人在报考单位面试最后两天了才知道。

其实，小山早就给妈的银行账户打了四万块做理财，这对一个平时拿着两三千工资的IT狗还要养小孩的男人来说，也是不小的积蓄了。小山的妈爱玩股票，可股票这东西，玩起来竟然还真的是无底洞，小山的妈前几年总是在嘲笑他理财还不如他股票一周赚得多，可现在，她也不敢提股票赚多少了。

小山就说：“以前我户名下的股票妈你不要放在心上，随便玩的不是？亏了不算你的。”

小山的妈这时候尴尬地说：“那我赚完还你。”

小山这时候也学着他妈妈的样说：“你看人家怎么能比，一家人你还这样客气！”

小山的妈其实不大会照料家务，每次看到家务都会抱怨得头疼，但却对卫生要求极其严格。那用小山发小在他家作客的感受来概括就是——小山家的厕所都比自己家的卧室还干净，小山经常觉得，这可能是她凡事都想完美主义，都比别人强的一种心理，引发的行为模式吧。

小山也想弄个副业什么的，一个月能多赚点，和亲戚一起张罗过多媒体处理生意，不过，自己主攻的业务需求太少，自己基本没什么生意。倒是亲戚的那条业务线生意繁忙到睡眠不足。小山自己开导自己，可能和大师们说的那样，才和财一般不可兼得。

小山这次到了新公司，刚好也跨年，工资比之前事业单位多了快一倍。虽然辛苦点，不过总觉得自己会生活得更有意义。钱多了点，辛苦点也是值得。不然，编外那些加班并没有看到什么生活的意义。至少他算过，如果在事业单位，编外的生活并不能让他多一点自由支配的收入和时间。妈妈嘴上说的福利，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家里并不是特别有钱或者有权力的家族，二八定律他还是知道一二的。

妈妈总是夜里睡不着，爱发些微信。每次发些事业单位招聘，小山总是尴尬得不想在聊天窗口里说一个字。

毕竟，给钱的不是爸妈，再要爸妈的钱，才是不孝。他今年已经几乎不给自己买鞋子了，吃的午饭前阵子都是8块钱的鸡蛋刀削。

“你现在看事业单位工资少，可是老了以后福利就高啊！以后加工资一加就是几百的……”这句话又会再次重复吧，小山知道再争论下去又会死循环的。身心安处是吾乡，这句话小山很喜欢，编外的生活钱少，而且身心并没有很安，做得敷衍是对不起自己的信念的。所以，小山到那个单位的最后一天，都没有丢下任何一个该做的事情。至今，同事们总觉得少了小山，上班都更加忙碌了。那天，微信群里的弟弟妹妹们都抱怨说，自从小山走了，连处长都要大晚上亲自跑去送文件。这真的是醉了！

小山家信佛，小山年初给一家人都求了平安，平安功德名写上了爸妈的名字。小山觉得，除了钱，给爸妈祈福，也是最好的孝顺吧。只是他也不是很爱讲，写完就和他们稍微提了下。他知道下面又会重复，“只要不乱花钱，你今年还是要去个好单位。”这种格式的叮嘱。

小山以往听了会争执，现在也只是笑笑，和儿子一起玩。儿子天真地玩着飞机玩具，时不时抬头看着大人们。是人，总是会有烦恼的，大师总是这么说的。不知道以后他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会不会也会这么烦恼呢？小山笑笑。

“只要你活得开心，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论做什么工作，都是孝顺我了。”他偷偷在儿子耳边说了这样的话，儿子似懂非懂，端着飞机玩具，扑到他怀里，笑得像朵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