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诡谲,害人者难逃法网,奇案大观之无头案
清朝年间,广西灌阳县,县衙的蔡知县时常叹息自己怀才不遇,认为自己一等一的人才,凭啥沦落到荒蛮远地?
抱着这个念头,蔡知县对县太爷这个职位的态度就是得过且过,熬过三年不出事情即可。混一个考绩,再去京城花点钱,看看能不能去富庶点的中原做官。
就在他离任前半年,有人来报案,蔡知县不情不愿的升堂,询问案情。
报案的人叫王大,他说自己是县城里面的人,有个叔父叫王甲,在县里面一个山坳里面种了几亩地,靠着地里的蔬菜瓜果,到周边村子贩卖维生。山坳里面远离官府,也没有什么地方势力,颇有几户百姓也到了那里,每个人选个地方搭个茅草棚,算得上自给自足。
王大自己每年都会进山看望叔父几次,跟王甲和周边的几户邻居也都算认识。
就在前两天,他按照惯例入山,却没见到叔父,那几个邻居跟他说王甲得了急病死了,邻居们担心有疫病,也不知道王大啥时候进山,就弄了几块木板当棺材,将王甲安葬。
王大大为悲伤,请邻居们带着,到王甲的墓前痛哭一场,然后将王甲茅草棚里的东西收拾收拾,踉踉跄跄下了山。
又过了一天,王大再次进山,他说要将王甲的棺材运回家乡安葬,免得魂魄无依。邻居们却纷纷阻止,都说王甲在山中安居数年,这里就是他的家乡,既然已经安葬,就不要再惊扰了。
王大执意不肯,邻居们拗不过他,便跟着王大一起,将棺材挖了出来。看着棺材,王大有说他带了一身订做的寿衣,要让王甲体面一些。说罢,不等其他人说什么,他一手推开了棺材,却没想到,里面是一具尸体,而且是一具没了头的尸体!
王大当时就勃然大怒,说是邻居们害死了他叔父,径直到了县衙告状。
跟王大一起到县衙的邻居们纷纷喊冤。
邻居们说,前两个月,他们好久没见到王甲的踪影,而王甲的茅草棚子跟其他人离得比较远,大家都很担心,说别是王甲在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便相约一起去查看。
几个人到了王甲的草屋前推开门,却看到一具无头尸体,直挺挺躺在地上!
众人都被吓得不轻,好半天反应过来,商议该如何是好。
自然有人张口说要去官府报案,可一个叫张武的老人不赞同,他认为尸体穿着王甲的衣服,肯定就是王甲在家里面被害,而王甲一个人住在山中,通到他草屋的小路就一条,在场众人也没有谁见到有陌生人出入,官府问起来,他们几个肯定就脱不了干系。而被官府盯上,衙役捕快都是吸血鬼,吃拿卡要,谁顶得住?
能跑到山坳里定居的,都是些穷人,对征收各种苛捐杂税的官府都是抱着畏惧的心理,听了张武的话, 纷纷点头,认为不要招惹官府最好。
一个叫李四的人就建议,他们几家人凑一凑,弄个棺材将王甲就地安葬算了。
有人说了,那王大怎么办?
李四想了想,说可以跟王大说他叔父是暴病而亡,邻居们出于善心,将其安葬。王家也不是啥有钱人家,能省一笔安葬费,估计王大道谢都来不及,还能说什么别的?
他们没想到,王大还真的来了个“开棺验尸”,邻居们大惊,连忙将发现尸体的经过告诉了王大。王大一边哭,一边一直强调王甲死的不明不白,连脑袋都没有,肯定死后也不得安宁。
邻居们纷纷请求王大不要报官,并说他们愿意凑笔钱,算是迁坟的费用。
王大收了眼泪,询问张武他们能出多少钱。
几个邻居商议了一会,说他们能拼凑个十两白银。
王大脸色登时变了,他冷笑着说,一条人命,难道就十两银子?至少要二百两才行!
这几家人哪儿来的那么多钱?见他们不肯掏钱,王大才径直下山,到了官府报案。
蔡知县听完两边的说法,打了个哈欠, 问道:“那王甲住的地方,一共有几条路能进出?”
王大回答道:“只有一条。”
蔡知县又问:“那尔等可曾见过什么可疑人物?或者可曾听到什么响动?”
几户邻居这些日子早就想破了头,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人物和响动。
见他们纷纷摇头,蔡知县一瞪眼,大喝一声:“刁民!既然只有一条路出入,又没有外人进出,人头岂能不翼而飞?而且尔等事后欲盖弥彰,分明是合谋杀人!还不速速交代!”
张武和李四等人都说没有杀人。蔡知县表示自己不听,下令大刑伺候。
足足折腾了四五天时间,几个人被打的浑身没一块好皮肉,其中出头抗辩最多的李四更是连腿都被打断了一条。
眼见再不交代,大家都要死,张武无奈的“交代”,说他知道王甲有笔积蓄,就带了一坛酒上门,将其灌醉后杀害。
但是,张武却交代不出来王甲头颅的下落,衙役们在他家里面也没有搜到多少钱财。蔡知县认为张武一定有同谋,张武则始终不肯承认,又审讯了半个多月,年纪最大的张武和受刑最重的李四都死在了监狱里面。
刑讯过重死了人,特别是死了招供的人,蔡知县有些郁闷,再加上张武和李四的家人到县衙接尸体,哭天喊地,弄得县城里面对此事人尽皆知,他索性不管了,监狱里面其他的人继续关着,王大再来也不见,将案件搁置起来。
这一搁,就是半年。
半年后,蔡知县离职,拿着钱到京城跑官去了,新来的县令处理前任悬案的时候,看着这个案子感觉很是棘手,一共死了三个人,一个没头绪,两个还是被县衙给弄死的。他为了避免背锅,干脆说案件呈递给上级,请上级处置。
灌阳县属于全州管辖,时任全州知府姓刘,擅长破案,做知县的时候破了好几次案子,年纪轻轻就升到了知府。刘知府有这个本事,一半是靠着他的聪明才智,另一半是靠着他经验丰富的老爹。
拿到灌阳新知县递上来的难题,刘知府跟老爹商议起来,俩人都认为案件疑点很多,张武说自己是凶手,但家中没有搜出钱财,县衙也没有按照他的说法找到王甲的脑袋,所以他的口供,基本可以确定是蔡知县这个庸官刑讯逼供所得,很不靠谱。
但要重新处理此案,从哪里下手?
刘老爹思索半晌,说道:“此案中,王大非要开棺验尸的行为,颇为可疑,可以顺着查下去。”
刘知府也点头道:“没错,而且我觉得尸体到底是谁的也值得怀疑。没有脑袋,怎么就能确定是王甲的尸体?”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刘知府立即命人将在押的邻居们提到府城,当面询问:“你们发现尸体后,是怎么确定是王甲的尸身?”
邻居们在监狱里都关了半年,眼看着张武和李四的死,心理和生理都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但面对比知县更大的官儿,他们又萌生出了一丝希望。几个人纷纷开口,说他们都是看到尸体穿着王甲的衣服,身材也差不多,而且之后也没有人见到过王甲,所以才断定是王甲的尸体。
刘知府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当时王大是怎么认出他叔父尸体的?”
众人回忆了一下,其中一个人说道:“王大好像也没有怎么辨认,我们打开棺材,他就嚷嚷说叔父没了头,死的不得安宁,让我们报官啥的。”
旁边旁听的刘老爹暗暗握了握拳,这厮的嫌疑,稳了!
让衙役们将邻居们再押去府城的监牢,刘老爹和刘知府分头去安排人做事,短短几天后,他们将王大,灌阳知县等人叫来府城,重新开审王甲一案。
看着走上堂的王大,不待众人说什么,刘知府突然断喝一声:“王大,你将孙阿黄的脑袋扔到哪里去了!”
王大浑身一颤,嘴唇嗫嚅了好几下,才断断续续地说:“大,大人别,别吓小人。小,小人不认,不认识什么孙,孙阿黄啊。”
刘知府冷笑一声,边上走出了刘老爹,他盯着王大说道:“还装,有人都看到了,你那天砍掉孙阿黄的脑袋,用一个包袱装着离开了山中。还有人看到你叔父,王甲那厮在你走后也拿了一个包袱离开!分明是你们叔侄二人图财害命,杀害了孙阿黄,还要栽赃给诸位邻里!”
见王甲还要说什么,刘知府淡淡的说道:“本府知道你不服,不如这样,你叔父昔年收粮食的时候,腿上被镰刀割了个大口子,伤到了骨头,本府已经命人将尸体带来,你来帮本府找一找骨头上的伤痕何在?”
说着,几名衙役抬来了一口棺材,邻居们一眼就认出来,正是他们几家人七拼八凑,用木板子拼凑出来的简陋棺材,里面躺着的,正是让他们几家几乎家破人亡的起因!
刘知府和刘老爹轮番上阵,王大彻底崩溃了,他瘫倒在地上,哭嚎着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都是我叔叔做的孽,我是一时贪心啊!”
原来,半年多前的一天,王大按照惯例出门看望王甲,半路上天降大雨,他看看路程,回县城太远,就加快脚步往山里走。半路上,遇到了一个独行的中年男子拿了片大叶子避雨。都是天涯被雨淋的倒霉蛋,王大就上前说自己叔叔家离这里不远,可以躲雨。自称是孙阿黄的中年男子被雨淋的浑身发抖,立即表示愿意跟王大同行,嘴里还连连感谢。到了山中,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昏暗又是大雨,各个人家都关上了家门躲雨,就没有人注意到王大和孙阿黄的到来,他们顺着小路走到了王甲的家中。
换衣服的时候,王甲瞥到了孙阿黄的包袱,看着很重,放下的时候,发出了相当清脆的响声,里面一定是金银!
王甲心生贪念,特地拿出了自酿的酒,一杯杯的劝酒。孙阿黄估计也是冷得很了,喝的很快,一会儿工夫就喝醉了。
王甲和王大打开了他的包裹,里面真的是重重的一堆银两。叔侄二人一点儿都没犹豫,抄起斧头砍下了孙阿黄的脑袋!
杀人后,叔侄二人一个拿脑袋,一个拿银子,悄悄的连夜跑路。他们都没有回县城,而是到邻县住了几天,想说有什么风声就接着跑。
过了好几天,他们却没有听到什么杀人案的说法,王大就想着回到山里在探听一下,当他发现邻居们认为尸体是王甲的时候,又萌生了“敲”一笔的想法,只是他贪心过度,要敲诈的钱财远远超出了邻居们的承受范围,又不肯放弃,闹到了官府。碰上了蔡知县这个庸官,又弄掉了两条人命。
刘知府和刘老爹长叹几声,他们判断王大有问题的时候,就去查看半年前是否有人报案失踪,果然找到了一个可能性最大的孙阿黄,年纪和体型都跟王甲类似,又带着做生意赚来的不小一笔钱财,失踪的时间也跟王甲“尸体”发现的日子接近。刘老爹也去王家寻访,打听到了王甲昔年受过伤,而开棺验尸,并没有在尸体对应部分找到伤痕。
父子二人通过这些线索,决定诈上一诈,果然成功。
按照王大的交代,捕快们在邻县抓到了躲避半年,已经买了房子居住的王甲,将他押回灌阳县。
进入灌阳县的时候,一群人嚷嚷着:“王甲还活着,王甲被抓回来了!”一时间人们纷纷涌上前去观望和唾骂。
真相大白,王甲和王大都被判处死罪,乱断案的蔡知县也被刘知府一桩告到京城,断了他继续做官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