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探红楼52:情根深种

“当年,秦可卿嫁入贾府,是不是你们的意思?”想了想,探春还是把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的问题,问了出来。转移了目标,想必他会觉得好受些。

“她是太子伯父的遗孤,甫出生便被抱出了太子府。那会儿东宫已经守卫森严,大哥他们几个好容易才买通了宗人府。原以为能保住一条血脉,谁知到头来却是我和大哥亲手把她推到了绝路上……”水溶容色哀戚。

“你已经尽力了。”探春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了他放在膝上的手。触手便觉温凉,想要缩手时,却被紧紧地反握住。

“当年若是不求荣华富贵,养在民间的话,或者不会这样的早逝。”水溶自责,“那时候我们都只可怜她年幼,总要替她找着了一生依靠,才能放得下心。据闻她伉俪情深,总以为是平安喜乐的。”

探春柔声劝慰:“你当年才不过几岁?可卿嫁给蓉哥儿的时候,不过十六岁,你比她还要小着两岁呢。以十四岁的稚龄,能够暗渡陈仓,已是殊为不易。我想,可卿直到临终,还是感激你的。”

水溶仍是无法释怀:“恐怕她在九泉下要怪我了,若跟着秦业,守着老父弱子,太太平平的反得高寿。哪怕嫁给平民商人,也比高门大院容易。”

“世事无常,谁知道会有什么另外的事呢?再说,以可卿的出身,那样的气度,便不是小户人家能够养得起的。”探春看他钻进了牛角尖,深悔自己挑起来的话头,不太妥当。

“听说你与她交好,她去世之前可有什么异相?”水溶沉吟着问。

“没有。”探春凝神思索了一会,才肯定地摇头,“她缠绵病榻虽久,但珍大哥哥请托了冯紫英,请了个不错的国手过来,听说只需细细地调养,便能痊愈。谁知道……对了,她去世得似乎很突兀。死讯传来时,阖家大小都十分诧异。”

水溶点头:“我问过了宝玉,看来果然是有人对可卿下了手。”

“谁?”探春本能地反问,忽尔醒悟,除了皇帝,有谁会对太子的遗孤还耿耿于怀?再深一层想下去,便更加心惊。若是贾府因此入了皇帝的眼,往后但凡有些错处,便被抓住了不放,日子可就难熬得紧了。远了不说,就是贾赦和贾琏父子的手底下,就不甚干净。

“不是他,可卿只是个女儿,就算斩草除根,也不至于这么急切。”水溶却摇头否决了探春的猜测,“另有他人。”

“那是谁?”探春怔了怔,这回她可真想不出来了。

“尚不能确定。”水溶摇头,探春知道他必是有所猜测,只是没有证据。再说,自己又不是他什么人,就算他确定了谁,也没有告诉她的必要。

理智上虽然明白这一点,可感情上还是觉得有些受伤。尽管知道和水溶不会有什么结果,她也只是抱着谈一场恋爱的想法来往于北静王府,但有时总会有几分奢望。

她低垂双睫,掩住了自己的万千心绪,却在水溶的凝望中,差点破功。宅女做得太久,连掩饰自己的情绪都似乎做不到。即使在这个时代历练了几年,还是不够的。

“探春。”水溶柔声低响,头一次没有称呼“姑娘”或者“三妹妹”。

“嗯?”探春抬眸,原来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唇齿间吐出来,竟是这样的好听。仅仅是这样的一个简单称呼,便让她的心脏充满了喜悦。

“并非我不信任你,只是我怀疑的不止是一个人,现时还无法确定。”

他的解释,让她的胸腔里涨满了风帆。原来她的喜怒哀乐,竟只在他的一念之间!探春悚然而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他的掌心之中。

水溶感觉到她往回抽手的力量,一滑之下,却反握过来,俯首把她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细细吮吸过去。探春只觉得身子乃至灵魂,都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十指连心,原来是这样的含义。

她忽地有些慌了,这样的体验,是不是表示她已经在感情的漩涡里越陷越深?贪恋着他的温柔,可注定是不属于她的。

“我该走了。”探春慌乱地站了起来,忘了自己的手指还被他握着唇边,其结果是被拉得双双踉跄了一下。

“好好的,怎么忽然要走?宝玉去了冯紫英那里,他回去的时候再把你捎回去,也免得引人注目。”水溶愕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变了脸。

“那部书稿也不知道卖得怎么样,我得去瞧瞧。若是我二哥来了,你差人告诉他一声儿,我自个儿回去了。”探春强作镇定。

“也不急在一时。”

“早就该去看看了,若是卖得好,我正琢磨着再写一部。”探春觉得应该趁热打铁,盗完了金大侠的小说,再盗古龙的。当年的《绝代双骄》和《武林外史》,她可是看得比教课书还认真。

“那也不用你过去。”水溶笑道,“我让冷子印过来一趟就是了。”

“哦。”探春有点蔫了。以他的身份,只要随便派个人,冷子印还不赶着过来?似乎自己倒真是不必跑这么一趟。

“不必担心,你那书稿卖得一定好。”水溶笑道。

“横竖无事,我还是自己去一趟吧……”探春迟疑了一下,决定暂时逃离水溶身边,让自己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已经派人去了,你这会儿要去的话,正好走岔。”水溶却笑着放开了她的手,让她坐下。

人家已经想得这么周到,她还能怎么办?只能悻悻地坐下,再度羡慕起水溶手下的精兵悍将。都没看到水溶吩咐,就知道了主人的意思,强悍!

然而,得到的消息却让探春很是沮丧。冷子印根本不在京城,已经出去了三天。不会是拿了她的书稿潜逃吧?探春惊疑不定地想,但随即便否定了这个想法。若真是卖得好,肯定会再度索取她的稿子。杀鸡取卵这种事,应该不是精明的冷家人会做的。再说,水溶的身份在这儿,冷子印奉承还来不及,哪会为了几百两银子的利便得罪水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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