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回师爷

一个学生的孩子上高中了，不喜与大人沟通，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游戏，学习成绩一直上不去，对父母的任何安排、建议听不进。学生说，老师，我们那时候特别愿意听你的，你跟我儿子沟通下呗。

却之不恭，受之有惑。本想推辞，又不好意思。天地良心，当时站在他们讲台上时，对他们的任何合理要求，我从没拒绝过。可他的孩子都上高中了，跟父母都沟通不畅，我于他不过是陌生人，一次沟通，能起什么作用？

见我犹豫，学生说，您不要有什么压力，您是家教方面的专家，认识了解一下，给我们提点建议就行。

我答应了。到了他家，他儿子在房间里叫不出来。

跟你讲多次的师爷来了，你不是要见识见识吗？学生在他房门外敲门动员。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他儿子介绍我的。喝着茶，正疑惑，就见一个高高帅帅的男孩有些怯生而无奈地走出房门。

我亲切地叫他的名字，拉他坐在我身边，他不，坚持坐到茶几对面的矮凳上。这样，我在沙发上就多少有一点向下俯视的感觉。我起身把饭桌旁的一把椅子搬过来，说，你坐这，我不习惯朝下看下一代，喜欢平视，最好能朝上看，你们是希望么。

小伙子笑了，你还真讲究。

大家都笑了。小伙子落坐，双手合拢夹在两腿间，有点拘谨。

叫师爷。

我说，别，好像我很老似的，叫李老师。

李老师好。小伙子笑着叫了。看上去，他文质彬彬的，挺斯文的嘛。

我说，既然叫老师了，我就考考你，四个题目，每题25分，看你能拿多少分。可以吗？

一听说考试，他立即局促不安，显然又不好意思拒绝。

什么题目？他好像生怕掉进陷阱。

我说，生活方面的，吃喝拉撒睡。

他答应了。

第一题：你的鞋子都在固定位置吗？

他茫然，望父母，然后摇头。

他妈妈补充：玄关、卧室门口、卧室、书房门口、书房，都有他的鞋。有时他奶奶和我会帮他归置到鞋柜。

第二题：吃完饭你会把自己的碗筷送厨房吗？

他再摇头。

第三题：你房间里的床铺是自己清理、叠放吗？

他仍然摇头。奶奶清理的，有时是妈妈。

第四题：每天早起上学会找东西吗？什么书啊、作业啊、笔啊等。

他搓着手，说，以前会，现在很少，

为什么？

他说，我基本上头天晩上会清理好。

我说，说明你也在逐步作出一定的改变。给20分。

小伙子睑红了。

我说，其实，呆房里不出来、打游戏、成绩上不去都不是什么问题。你刚才四个题目只能得20分才是问题。

他想抗争：这是什么问题？这是生活，有钱请个保姆就就摆平了。

我笑望着他稚嫩的脸庞，说，小伙子，刚才的20分是你在承担对自己的责任方面的得分，说明你还没有清醒意识到自己对自己应该负的责任，更没有意识到，因为自己没负好自己的责任而不断给别人添了麻烦，是吧？

他坦诚点头：是的。

再说了，你哪有钱请保姆？钱都是你父母赚的。他们怎么可能养活你一辈子？如果没有足够的知识、能力，连自己都养不活，又哪有能力请保姆？

小伙子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气氛有些尴尬。

我说，小伙子，责任心和负责任的习惯，才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素养。建议你就从刚才那四件小事做起，逐步负起对自己的责任，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可以吗？

他抬头搓手，红着脸点了点头。

我＂释放＂了他，说。你忙你的去吧。          他获得解放似的站起来，向我致意。师爷，我走了。

这孩子是他这代人中的一个普通样本，不优秀，也不蠢笨。但缺乏责任心，更别说养成良好习惯，其意志也薄弱，如果没有脱胎换骨的改变，自保都难，更别说担当使命。

学生说，还是老师您厉害，他能陪您坐这么久，真是破天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