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护家国无恙，我等你归来‖文/戚小溪

你护家国无恙，我等你归来

门前的树就要被砍掉了，阳光开始慢慢从湛蓝的天空中倾泻而来。她坐在门口，阳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挡住了眼前的阳光……这棵树呀！终于也是像他一样，离她而去了……

她跟她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现在人常说的青梅竹马。中国20世纪的上半场，注定是战火纷飞的年代。在那个布满了黑暗的年代，在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里，她跟他扯了一抹红布，在漫天响起的祝福声中，进了洞房。记得那天他挑起了她的红盖头，她眉目含情，他对她说：“湘娘，我会对你好的，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这句话，她记了一辈子。即便很多年之后，她听到她孙子对孙媳常说的那句“我爱你”，都未及这句来的动听。

新婚没多久，他就动身离开。他说，他要去参加革命，加入军队，为了让她能过上好日子，也想为这个国家贡献出一份力量。那天早上，他为整理行囊，为他理理衣领，还悄悄的在他包袱里塞了两个窝窝头，她靠在他的怀里，没哭，只是闷闷地说：“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和孩子在家等你回家。”他摸着她的头：“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我还没有见过我们的孩子，还想吃你亲手烧的饭，还想同你白头偕老。”他惦记着这么多，就一定会回来的！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背景是一整片灰暗的天空，有点冷清，还有一点点萧瑟。但是啊，好像要变暖了呢。

“曾奶奶！曾奶奶!”一段稚嫩的声音清澈无比，她的思绪一下

子被拉回来现实。原来是她的小曾孙正扯着她的衣袖，奶声奶气地说：“树已经断了！”她看着小奶团，布满皱纹的脸上慢慢绽开了笑容，轻轻的应了一声。她已经很老了，老到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看着小奶团，眉眼间像极了当年她女儿的样子，只是她女儿嫁的远，很难才能回家一次，上一次回家还是很久以前了。记得她女儿刚刚在她肚子的时候，他趴在自己她的肚子上，高兴的像一个孩子，“这一次一定是一个女孩。”她坐在门前，笑着说:“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万一又是男孩子呢！”

“不！我有预感，这次一定是一个女孩！”他的固执让她觉得好笑，但也不加以反驳。那天他不知去哪里搞了一颗小树苗种在了门前，他说等树长大了，孩子们也就长大了，他和他就可以坐在树下乘凉，看着孩子们玩耍……很美好的想法。

可是那么多愿望他都实现了，唯独这个，他食言了。

他再次上了战场，却在也没回来。关于他的消息被别人送回到家时，她正在为新出生的女儿缝制新衣服。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没有哭，只是不小心被针扎破手指。手指流了一滴血，淌进了孩子新做好的衣裳里。她愣愣的站了好久，听着那个年轻的士兵说着安慰的话，可是那一瞬间，她好像什么都听不到，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他的模样，笑着的、生气的、孩子气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女儿的哭声，还有儿子哄女儿的声音。她回过神来，眨眨酸涩的眼睛，笑着对着小战士说，走吧，走吧！

于是那年，在将要举国同庆的日子里，她扯了一块白布，为她的

丈夫办了一个简单的丧礼，战场混乱，听说那时候他和他的战友一起被炸死，体无完肤。他和其他战友的尸体一起被焚烧，骨灰分了几份，她都不知道，如今她手里拿着的，究竟是谁的，她也不知道。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一直一直都在她的心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开始独自抚养孩子长大，生活很苦，但她未曾想过放弃，她看着孩子慢慢地长大，也看着他用生命守护的国家慢慢变得富强，他的愿望都实现了，国家变得强大，她过上了好生活。只是，她的身边不再有他，说好坐在树下一起乘凉的人只剩下她一个人。

可是现在连这棵树也熬不过着个冬天，也终于要离她而去了。

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望着空荡荡的天空，眼眶有些酸涩。转身，走进了有些昏暗的房间。床下面的旧箱子里，一层又一层的红布下，安静的躺着一套旧军装，和一个奖状。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膝盖处轻轻的抚摸，眼中流露出点点温情……

几天之后，她的儿媳妇敲开她的房门，看到她一脸安详的躺在床上，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已经停止了呼吸。她的身子还压着一套军装，旁边的老式梳妆台上放着一张褪了色奖状，经过了很多年，上面的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堪，但是“二等功”这三个字依然清晰可见。在这张奖状上面，有一个模糊的名字旁边，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你护家国无恙，我等你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