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文/司椰

故乡

蛙鸣声不觉地传入耳中，三伏天的雨夜过后，是显出一丝凉意的。细细的微风拂过，带动湾边的野草低伏，空气中弥漫着独有的春麦的甜味儿与天空那抹么娇俏的倩影不谋而合。晴朗的空中繁星闪烁，绘成一幅莫测的云图，依偎着圆月的几数小星，焕发着自己微弱的光，也不知入了哪个孩子的梦。

村中的夜就是这般，即使是极小的微风与漆黑的夜交融在一起后，也形成一只变幻莫测的兽。悄无声息间，你便会惊觉，你再三提防还是不觉中走入这只兽的勃然大嘴中。稍不注意就会被其撕裂，瓜分的不留一毫。似是逃不出的命运你也逃不出这夜的笼罩，心中的恐惧滋生蔓延，紧绷起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在黑夜中胡乱奔跑，胡乱碰撞。但不一会儿，月亮出来了，淡淡的光透过黑雾营聚在你的周围，默默地注视着你的欢愉与希望。绝地逢生的喜悦冲散了恐惧。在这之后，从未留意过的景致映入眼中:度着银光的油柏路，静寂，空盈。它顺着月光一直沿续到村子的另一头，像一条银丝带一样串起村里人的每一个梦乡。道两旁的田埂上是青绿色的棒苗，如果留心你也许会发现某个小家伙从一亩跳一亩田之中。亩亩相邻的绿色之中，不乏夹杂着几块麦穗金黄，这是种春麦人家独有的景象。

偶然飞过的点点小虫是那样焦灼与急迫，大概是没有找到回家的路吧，急匆匆的正在往家里赶呢。哦，你听，那嘹亮的鸡鸣声还在不远处的屋舍里此起彼伏着，像是要合奏出一首名曲打破这夜的寂静。

要说是外乡人刚刚到村里生活难免会被这黑夜吓到的话，那作为土生土长的村里人是完全适应着黑暗的。换个角度来讲，他们不免是这黑夜中的一部分，而这样的夜在我童年过后小城里是再也没有出现过的。

我的整个童年里，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在这个村子里了。当时的村子和现在差不许多，只是那日渐沧桑的槐树干与日渐拓宽的油柏路无声的宣告着年华的逝去。童年记忆中那片美丽的桃林早已不复存在，那片供我们一大孩童玩耍嬉戏的废弃猪圈也在村里的统一规划下拆除。如今在它的遗址上堆着一堆堆的沙土，俨然成了新一代孩童的聚集地:男孩子们伴作孙悟空挑着一只随手捡起的枯木条互相追逐"大闹天宫"，女孩子们或三三两两结伴聊天或角色扮演着自己心仪的角色亦是玩的不亦乐乎……

再次对这个小村子有记忆是我那一次的暑假。走进村子里，看着两旁街道的变化以及村中那些并不大相识的孩子们有种莫名的心情涌上心头。

当我迈入记忆里的朱红色大门时，这种情绪才稍微消散了一些，看到身子还算硬朗的爷爷奶奶时，内心深处的那份躁动才逐渐平静下来。对于我的爷爷奶奶，我不知该用什么言语去形容他们，大概对我而言什么样的言语都不足以形容他们吧。我特别特别钦佩奶奶——作为一个大姐，在当时的文革时期还能护着九个弟弟妹妹不饿肚子，甚至是上学。而奶奶的一生却是没有踏入过校园半步，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去了校园，那么弟弟妹妹就不是饿肚子这么简单了。在那样一个贫困的时期，奶奶为了弟弟妹妹们放弃了受教育的权利。与爷爷结婚后奶奶就在房子周边的地上种了一些豆角，茄子，黄瓜，西红柿之类蔬菜，还种了两颗槐树和一棵枣树，如此便为家里省下一大笔的开支。她将菜园打理的井井有条以保证家里人都有菜吃，偶尔配上爷，捕回来的鱼一家人便围在桌旁，如同过节一般美好。到了夏天，奶奶爷爷同进同出一起忙着抢收，奶奶是一个非常珍惜粮食的人，她不愿意浪费任何一粒粮食。

奶奶的年轻时是很能干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即使现在已经老了但还是勤奋的连我这一个年轻人都汗颜。奶奶就是这样一个让人钦佩的人。

走进朱红色的大门里，才真正的对这个乡村升起一丝归属感，同落入尘泥的枯枝般等掉落的那一刻才明白了它的真谛:只有经历过，才会弥足珍贵；只有唤起记忆中最真诚的情绪，才会落下回归的枯叶，再长新枝。

显而易见，见到我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开心。讲真，步入高中后我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回来的时隔也越来越长。像上次回来还是过年的那几天，总待了还不到一个星期又匆匆忙忙的返回县城之中去。像这样，长期以往，我都每次回来对他们来说就愈发的珍贵。对他们来说，只要我还挂念他们，记得他们就足够了。何时，他们又是如此容易满足么呢？不晓得，但我觉得他们理应多索取一些，这样对子女来说不见得就一定是个负担。

那一晚爷爷给我做了他的拿手菜，他在厨房里忙上忙下，奶奶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奶奶取笑他说这么大的人了，毛手毛脚的，可别让孙女笑话。

爷爷便说，那又怎样，她是我的孙女……

我看着他们笑着，觉得岁月静好。

薄凉的初秋，搭起一架小棚，依靠一张石桌排排就座，看着印红人影的晚霞在袅袅炊烟中如火奔腾，似是脱缰的烈马般在最为广阔的天际中画出绚丽的图腾，磅礴又不失柔和。它咦最热烈，最豪放的方式拂去人们内心的不安与焦躁，视觉上的冲击并不影响心灵的滋养。

天边的一方涯角是属于它的天地，而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却是我的一方天地。

我留恋的环视着这一扇大门——自我出生时便一直存在着，即使在时光的冲刷下，它早已褪去了当年鲜活的颜色，点点的锈迹落入其中，如同军勋徽章一般叙述着它的历史……

一扇门，阻隔我成长的回忆。将那再回不去的流年时光，将那儿童最真挚的情感，将对故乡归属一并化成院中的颗颗尘土封印在这朱红色的大门之后。而出了这扇门，我们便要向过去招手，乘着成长的小船飘成下一扇门中，停不下的航行会因一扇扇的"朱红门"而不显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