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青崖间(微小说)
我又开始做梦了。
身置高处,白云青崖之间,正是欢欣雀跃之时,冷不丁却发现一条蛇正警觉地盯着自己,恐惧就像崖边的藤蔓,紧紧地勒住了呼吸,所有的喜乐和勇气在这一瞬间崩塌了。
几乎是本能,我摁了天梯的键迅速钻了进去,风驰电掣,天地开始旋转,我想呼喊,唇齿分开,大量的空气将声音堵了回去,看看四周,山河倏忽变幻,云成了海水,绿波荡漾,被甩到后面去。速度太快了,我似乎感觉到耳边有风在呼啸,他忽然凑近我,呼吸喷在我的耳根,我竟浑身战栗。
独自旅行的人,海吃混玩的叫做潇洒,渴望被爱的唤作落寞。
都渴望旅途中邂逅一场艳遇,然后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可总是事与愿违。
我是个三流的作家,专门写一些不入流的爱情小说。我一直想在旅行中寻找至真至纯的爱情,面前穿梭外来的人群,总感觉他们都活在面具之下,暗潮涌动,感情多似快餐,初嗅芬芳,入口却不如想象。所以我写的那些痴男怨女不得编辑青睐,被退稿的我在键盘前实在找不到灵感的蛛丝马迹,就索性给自己放个假。
我不敢离家太远,那种想逃却害怕无依无靠的感觉,无以名状。只好强迫自己入睡,好在梦中寻找柳暗花明的豁然开朗。
梦中有境界,那山那水都成了世外桃源。这是一间竹木混搭的阁楼,泛着森林中特有的味道,我甚至能听见木梯被轻轻踏响的同时,传出轻柔缥缈的梵乐。窗外熙熙攘攘,和着梵乐,变得诡异而奇妙。
我是来寻找爱情的,与这梵乐并不相配。
我在院外踱步,顺小桥而觅流水,于是上了一只船,我想溯流而上,找一些蒹葭苍苍,但是摇橹的船家说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要钱。一个钱字,让所有的诗意顷刻化为云烟。
这真是一个矛盾的世界!
下了船,我再找不到目标,便信马由缰,不想却遇到了“月老庙”,也算意外之喜了。求个姻缘罢,就算眼前皆幻想,但月老像可是真的。我满怀虔诚,摇动签筒,月老慈眉善目,面对善男信女,他应该会保佑我的吧。
我从地上拾起签文,上写着“良缘有处,无心插柳,踏破铁鞋,蓦然回首。”似是而非,照旧一团迷雾,我将签文团吧团吧,欲要投掷,回想一回,又展开揣进包内。
夜晚好安静,窗外没有一丝灯光,寓所周边能听到纺织娘在歌唱,天空中的星星愈发璀璨,半梦半醒之间,我竟感觉身边有个温暖的怀抱,梦境更加旖旎......
我依旧想不出该如何修改我的小说,索性托着下巴看向枝上啾啾而鸣的雀鸟,此刻我在构思一对侠侣,在白云青崖间深情地对望——
恰是七夕了啊,夜晚总是难熬,没有谁能够忍受了寂寞,只有咖啡能够麻痹,但麻痹不了我敲击键盘的手指,夜晚那么静,把等待拉得太漫长,我数着自己的心跳,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但我的意识却很清晰,我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呼吸还有一个宽大而热情的怀抱,逼仄的距离令人窒息,剧烈的心跳像是要撞出胸膛,我回想着木梯的踢踏声和诡异的梵乐,一切都那么逼真,难道这真是一场梦?我果真是小说写多了,把胡思乱想当成了浪漫桥段?
白云青崖,多么的诗情画意,多么的唯美浪漫啊!
我决定沉沦于斯,继续寻找故事的脉络,在似梦似醒之间,我脚下不稳,看着青砖的街道都觉得凹凸不平,一个趔趄,我歪倒在路边。
“没事吧?”
随着温和磁性的声音而来的是一只宽厚的大手,我抬眼,是个笑容干净的男子。我有些不好意思,道声谢自己站了起来,他也不恼,依旧笑着虚扶着,生怕我再一次摔倒。
再一次道谢,然后分道扬镳,却没想到在山顶不期而遇。
“好巧!”我笑了,满目曦光。
“不巧不成书!”他也笑。“有缘相识,一起吧。”
一路上他侃侃而谈,各种奇闻异事,我听得津津有味,心中有萌芽破土而出的声音。
不经意间,我的手指触碰到了那张签文,摩挲着描画出一句话。
缘,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