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也是节

鬼故事已提前听过了

不知真假

反正已经不会头皮发紧

就像到了一定年纪

不会脸红一样

其实这种状态挺好

皮糙肉厚，刀枪不入

就连疼痛，哀伤也会望而生畏

中元节，在我的老家称它“七月半”

传说这一天，孤魂野鬼四处游荡

喜欢乱跑乱窜的人

一不小心，就会在晚上撞见鬼

尤其火焰低的人，还会听见鬼话

我总是厌倦人类睁眼说瞎话

倒是非常想听听鬼话到底是什么话

无奈几十年过去，也仅仅听过一次

在我心里，却还不愿承认那是鬼话

那年，我住在南方沿海一个小岛上

周围都是血气方刚的军人

操一口纯正的普通话

以及遍布闽南话的南方人

我在一个失眠的夜晚

听见有人在前门叫我的名字

她好像在叮嘱我家孩子各种事宜

我心里纳闷

这口音怎么会是我家乡妇女的声音

当我反应过来不正常时

我紧张地用脚踢醒了孩子爸爸

他翻了个身，连眼睛都没睁一下

竟说我是在做梦

我不置可否

权当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当我再次快入睡时

我又开始听见这个声音在后门响起

我仔细辨认，那语气像及了我的小娘

其实，我根本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个妇女

小时候听过太多的鬼故事

我甚至知道鬼为什么不能

进我那几个平方的小屋

因为家里有军装，军衔，帽徽

据说这些东西阳气重，能够辟邪

来年三月，我妈病了

只有我心里清楚大事不好

我想起了那个无法解释的夜晚

我突然明白她向我交待的一切

都曾是我心头的死结

她是不放心我的孩子

那个给我此生带来巨大磨难的孩子

她怕我扛不住，怕我彻底垮掉

妈妈走的时候，我早已没了泪水

我的眼泪仿佛被接二连三

突如其来的打击榨干

我最亲的人，我最爱的孩子

已把我的心击碎，锤死

我知道自己比祥林嫂苦

她会抓着人魔怔似的哭诉

那也是宣泄和自我疗愈

而我像个失去灵魂的躯壳

只剩沉重肉身

在人世苟延残喘

那些无法言说的伤痛

像蛟龙在心头翻滚，撕心裂肺

时间终是个好东西啊

它会让那些曾经无论多痛

多爱，多么不舍的人事

最后都付诸平静如初

生死，苦难，都是人生的必修课

那个谈鬼色变的年纪

已经一去不回，每个鬼魂

哪个不是别人，曾经最亲最爱的人

我多想这一切都不是迷信

我多想真有一个平行空间

哪里住着我们的亲人

早已逾越人间哀伤

那么死亡，是不是也就没那么恐怖

而悲伤，也就没有那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