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金秋卷•美文聚焦】当代作家||马燕：《故乡的小河》（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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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第六期
（总第0006期）
时光记忆
故乡的小河（散文）
文/马燕（山东济南）
故乡的小河充满着我的记忆，承载着我的童年时光。
（一）
小河的上游充满着神秘和恐怖，那是万万不可以去的。据说早些年村里有四个大姑娘，在那里洗澡，不慎落水淹死了三个，其中一个赶紧跑回村里喊人来救，救人的人来到，他们已去了西天。那三个姑娘中，有一个就是我本姓的姑姑。所以，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了大人的教育：那是禁区，不祥之地。那段河的南岸，是一片叫做“方家林”的田地，田地的下方，河面的上方，有一片小树林，树都高高的直直的，十分的幽静。到了雨季，小树林的地面上就长满了地蕨皮。地蕨皮滑滑的，采了炒鸡蛋很好吃。地蕨皮又叫蛇皮子，为什么滑呢？有人说是因为蛇爬过了，又有人说就是蛇蜕的皮。我没有吃过，因为我家的人都不敢断定它真的没毒。
虽是叫人害怕，但那里也是神秘的。那里有非常有名的“十八间屋”。“十八间屋”具体什么样，我没有见过，只听得大人说，“十八间屋那儿草长得深，不大会就割满草杈子”。大人们还说，十八间屋其实就是天然的石头，石头有洞像屋子，又一个一个连在一起，所以就起了这个名字。十八间屋是什么样子的？是东西方向沿河边排着，还是东北西南方向？是整齐排列还是参差不齐？这对于我永远是个谜了。当我长大了不再恐惧想去看看的时候，它已经被人当作景观石移走了，不知去向。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大队里做了一件“大事”，在小河上架起了一座“大桥”。大桥由河里采来的大青石垒起，三个桥洞，每个桥洞上面还有小桥洞。每家每户出工，一筐土一块石手提肩抬，合力而成。大桥雄伟高大，气势威武。比起那西河坝，它真的是大工程。河里发水再也不用怕过不去了。大水小水都被踩在了脚下。牛车马车都畅通无阻了，那往农田里运肥的独轮车三轮车，那载满谷子高粱的地排车，那运沙子的拖拉机，还有偶尔从城里来的小轿子，都安然地通过了，像走平路一样。再也不用东张西望，提心吊胆，不用挽起裤腿、打起脚板。立在桥上往远看，甚至还会多了份好心情：河水真清，悠远流长，夹在绿油油的田野间，真像一幅画。
（二）
大桥在村子的东北方向，河水自东向西流着。流过村子的北面，于是它就成了“北河”。此处的河床比较平坦，水流缓慢，人们在水中放了一些石头，河水从石头间流过，这些小石头，就成了弯弯的“小桥”。这些个或大或小的石头，方便了行人，也给小河增添了很多活力和诗意。
行人走的多了，小石头被磨得滑滑的。时有不稳妥的，一脚踩在边上，“呼啦”一下倒在水里，大半个身子湿了。一旁洗衣的女人就哈哈大笑，倒下的也笑。多半是小伙子，自认为体力好，身子轻，脚步一点就过去了。谁知过这小石头桥也不是那么的容易，怠慢了它，它就给你点颜色看看！夏天还好，湿了身就湿了，保不齐还凉快点，若是冬天，跌出个冰窟窿，就只有瑟瑟发抖了。小石头桥呈“S”形分布，弯弯的像落在河面的音符。河水清凌凌哗啦啦地流，河边的石坡上时有洗衣服的妇女，“梆梆”地捶打着衣裳。捶衣服的声音和着水流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轻柔，演奏着一首醇美的乡村乐曲。
（三）
小河往西流着，忽就迂回了一下，折头转了个大弯，弯转到村子的西头，就成了“西河”。
西河有个河坝。河坝是沙石坝，在有我之前它就存在了。它并不高大雄伟，它比河两岸要低好多。人们要走一个漫坡土道才到达它的上面。他就在河两岸的最窄处。夏天发大水的时候，这里最气势磅礴。人还未到河边，那轰隆隆的水声就传过来了。大坝的三个桥洞，浑黄的水倾泻而出，像狮虎一般凶猛，咆哮着，翻涌着。这种情况多半是在大雨之后。大人们称之为“开河”。初开河，小孩是不允许去看的，太过危险。我记得我是在稍大点之后，壮着胆子去看的，看了就像是被砸到，心潮澎湃，气喘吁吁。
等过了几日，河水恢复了平静，它就又回到了我们的生活里。
小河里的鱼是很多的，鲫鱼、草鱼、泥鳅，还有小虾、螃蟹。每一种都是一道乡间美味。男孩子喜欢逮鱼。他们在河中间垒起“鱼梁子”。在紧要处，河流大的地儿，顺手捡起河里的石籽，筑起两道由宽变窄的倒八字，头上放一个鱼篓子。这游过来的小鱼，可就没得跑了。早上放鱼篓，傍晚去收工。晚上的餐桌就丰盛了，一家人和和美美，吃个辣椒炒小鱼，炸个小虾、螃蟹。
这么好的事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干的，这要肩大腰圆、在群体里称个“霸”才可。其他那些个不太得势的，在河边在下游，也能垒个小的鱼梁，围住大梁子剩下的小鱼小虾。
我们是不逮鱼的，但我们在河里也有好多个事做。当时生产队里有牛业社，社里大院养着好多头牛。我们小孩子就去割草，割草后到河里“淘草”。然后卖给社里喂牛。生产队会根据草的重量给小孩子记工分。到河里“淘草”，就是我们要做的事。
我们也玩。
淘过草把草放在一边，我们就开始放松了。拣河边的小薄石头片，横着扔出去，让它打起一串串的水花。我们把手伸到水里，向上扬起撩起水花。你也扬我也扬，嘻嘻哈哈。比谁扬的高，比谁撩的长。扬着扬着，就在水雾中看到了小伙伴衣服湿了以后，那色彩斑斓的模样，于是有的人开始躲闪，有的就更起劲。一不做二不休，湿了就湿了吧！我们就更大劲地扬啊、泼啊，泼向对方。水弄湿了衣服，弄湿了头发，眼睛也睁不开了，只顾扬、扬、扬！那扬起的水，在我们的手中变成了玉树琼花，裹挟着笑声，下一阵花雨。
这么疯地玩，也会引来旁观者的。若是这旁观者中有谁的爹妈，那这场好戏也就彻底地散了。然，大多时候，没有遇到谁的爹妈，我们尽情地玩，直到筋疲力尽。
夏日日头太大的时候，我们不打水仗，我们更愿意在水里泡着。就去那个离河坝远一点的水塘。这个水塘是个采石坑，不太深，有石堆挡着比较隐蔽，也凉快。七八个小丫，也总会有一个会游泳的，分管“救人”，我那时还不会游泳，就呆在靠近水塘边的地方，也顺便放个哨。她们则脱了衣服，一个个赤溜溜地下到水中。路上偶尔有人下田路过，他们看到小丫头光着脊梁，也就扭过脸去，装着没看见，就过去了。可是也有“坏人”。比如那个被称作“三老爷”的，他路过总爱站着看一会，等我们发现了，我们便齐刷刷躲到石头堆后面去，并叽叽喳喳骂着：这个人是坏人！
我们这些小伙伴，有时候在村子的胡同里遇到了这个“三老爷”，我们也不叫他，因为：他是坏人。
（四）
小河的最西头，突兀地立着一块特别大的石头，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龟”了。它四周不与任何东西相连，孤独霸气地立在河中央。它颜色稍暗，非青石非白石，略带黄、黑。它很大，高能与岸齐平，很宽，占据河面四分之三的地儿。它不平滑，身上有许多的窟窿眼。大概从远处看，样子像龟，所以村民们都叫它“大龟”，这个河段，因此也冠了它的名字。
这个地方，少有人至。它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各村都比较远。可是它却也充满着神秘，这个石头传说远古就有的，上面记载着无数个今人看不懂的图案和符号。
（五）
过了“大龟”，小河就真的转了流向了，流向了更远的地方。至于小河流远了以后还有什么故事，那就如同我离开了故乡，是在故乡的记忆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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