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宝玉对晴雯的一个隐性要求,藏着人性里最难以直面的自私
宝玉虽是个多情公子,但他常常多情而情浅,他对很多女孩都留意过,但过后也就忘到脑后了,对红玉如此,对二丫头如此,对袭人的表妹仍然如此。幸运的是,他对黛玉的感情,一直都在。
《红楼梦》里,晴为黛影,晴雯是宝玉的大丫头之一,容貌十分俏丽,性格直爽泼辣,是个活得张扬明媚的女子。全贾府的丫头里,数她最美。
晴雯为了宝玉,愿意爬高梯子贴字,不怕冻了手。她记挂宝玉的雀金裘烧了个洞,在病中挣了命也要把它补好。她担心宝玉连夜补功课累坏身体,出主意上报给贾母王夫人,说宝玉被吓到了,让宝玉装病。
直到死前,她才说出真心话,她原以为大家横竖都是在一处的。
(宝玉)一面想,一面流泪问道:“你有什么说的,趁着没人,告诉我。”晴雯呜咽道:“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我已知道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我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得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担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不料痴心傻意,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不想平空里生出这一节话来,有冤无处诉!”说毕,又哭。
正因她以为“大家横竖是在一处”,所以从未想过为将来筹谋计划一下。她对宝玉,的确也是一片深情,但宝玉对晴雯如何呢?
窃以为,宝玉看晴雯,如同看一件被人观赏的玩物一般。
宝玉确实宠爱晴雯,他在宁府里吃饭,看到有一样豆腐皮的包子,想着晴雯爱吃,特意让珍大奶奶留一份,好带过来给晴雯吃。可见他对晴雯是用了心的。
晴雯自作主张撵走坠儿,宝玉即使知道她打骂了坠儿,也不曾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坠儿母亲那番埋怨不是没来由的,宝玉确实诸事都听这几个大丫头差遣。
晴雯病病殃殃的,三五日水米不曾沾牙,被几个女人架起来赶走了,而宝玉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却不曾为晴雯说半句求情陈冤的话:
宝玉及到了怡红院,只见一群人在那里,王夫人在屋里里坐着,一脸怒色,见宝玉也不理。晴雯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恹恹弱息,如今现从炕上拉了下来,蓬头垢面,两个女人才搀起来去了。王夫人吩咐:“只许把她贴身衣服撂出去,余者好衣服留下给好丫头们穿。”又命把这里所有的丫头们都叫来,一一过目。
晴雯是坏丫头吗?她即使算不上是好丫头,但也真没坏到哪儿去。
她嘴里尖刻喜欢讽刺挖苦别人,她时常偷懒不爱做针线活,她有时拿大,让厨房给开小灶,可挣了命补雀金裘的,也是她。
最重要的,整个怡红院,几乎只有她算得上是洁身自好且从未勾引宝玉的丫头。
袭人早早越礼,还含沙射影将锅推到别人身上。秋纹更是个欺上媚下的小人,麝月本分,不喜欢与人争锋。但晴雯确实担了虚名。
即便如此,宝玉如果豢养一个小宠物一样,将这个丫头养在深闺之中,以丫头的身份过着副小姐的体面生活。
宝玉对晴雯的感情,不是爱,只是一种肤浅的欣赏,最多也只是宠爱,是一种为了让晴雯满足自己红袖添香的欣赏欲望,这是一种十分虚浮的情感。
且看晴雯死后,宝玉是如何反应的?
他便带了两个小丫头到一石后,也不怎么样,只问她二人道:“自我去了,你袭人姐姐打发人瞧晴雯姐姐去了不曾?”这一个答道:“打发宋妈瞧去了。”宝玉道:“回来说什么?”小丫头道:“回来说,晴雯姐姐直着脖子叫了一夜,今日早起,就闭了眼,住了口,世事不知,也出不得一声儿,只有倒气的分儿了。”宝玉忙道:“一夜叫的是谁?”小丫头子说:“一夜叫的是娘。”宝玉拭泪道:“还叫谁?”小丫头子道:“没有听见叫别人了。”宝玉道:“你胡涂!想必没有听真。”
旁边那一个小丫头最伶俐,听宝玉如此说,便上来说:“真个她胡涂。”又向宝玉道:“不但我听得真切,我还亲自偷着看去的。”……小丫头道:“我因想晴雯姐姐素日与别人不同……她因想着那起俗人不可说话,所以只闭眼养神,见我去了,便睁开眼,拉我的手问:'宝玉哪去了?’我告诉她实情。她叹了一口气说:'不能见了!’……”
第二个小丫头编的话正中了宝玉的意。宝玉内心期盼的是,晴雯死前能惦念他记挂他,对他至死不忘。
不得不说,即使是《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也难免自恋到如此这般。晴雯一片真心为宝玉,但宝玉可能真的不懂晴雯。
他不懂晴雯自幼漂泊流浪的苦,晴雯和香菱一样,从小不知家乡父母。她进贾府后,不忘旧,求着主子将哥哥选了进来吃公食,她要回去了,想念的自然是自己的娘。可宝玉似乎觉得这还不够,尽管他不曾为晴雯求情,却仍希望晴雯生前死后都在心里将他摆在第一位。
还不止于此。晴雯死后,宝玉和小丫头讨论晴雯是做了花神,还要为她杜撰《芙蓉女儿诔》,却与黛玉讨论起用词了,两人一起,一边是“茜纱窗下”,另一边又是“红绡帐里”,这是晴雯的死,而不是开诗会。宝玉在晴雯死后还推敲用词,这种虚浮的情意,如满满的表演欲一般,不得不说,实在令人费解。
参考文献:《红楼梦脂汇本》,曹雪芹著,脂砚斋评,岳麓书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