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刚振 || 母亲的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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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枕头》
作者｜周刚振（陕西）
在我记忆深处，母亲是一位勤劳善良的农家女人。她老晃着一双粽子般似地向前挪动的小脚，忙里忙外。除了白天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外，晚上还要守一盏油灯纺线熬到夜深才肯入睡，母亲瘦弱的肩上压着一家老小的吃穿上学重担呀！父亲是大队合作医疗站的赤脚医生，天天都忙于出诊，有时甚至忙得彻夜不归，可母亲从未怨恨过他，家里所有大大小小的活都是一人不声不响地做了。
生活的艰辛，过度的操劳，使母亲的心火加重，于是她常常犯起牙疼。口前一句话：“牙疼不是病，疼起要人命。”看来这句话一点也不夸张。
母亲一旦牙疼，就整夜整夜痛苦地在院子里打转转，双手死死地搂紧了头，一声紧接一声的嚎叫听了直叫人撕肝裂胆，至今我的耳际还隐隐约约回荡着那一声声凄苦的声音。一个从没害过牙疼的人，是根本体味不到这种生不如死的牙疼感觉。
有一年，一名外地游医打村上过，母亲就瞒着父亲偷偷去求医（父亲知道了是绝不允许的）。那游医对母亲说：“你的牙疼是心火头火大，因过度操劳引起的，吃药打针只能救过急，过阵儿牙疼又会犯的。”
母亲问如何才能剜了牙疼的根，那医生神神秘秘地只伸出一个指头说：“河床底被水浸泡着的青石，可清热去火。”母亲听了，意会地点着头，便从贴身衣兜内掏出两毛钱算是付了诊费。我虽说当时只有六岁，却很想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
这天下午，我便独自一人悄悄溜进小河，赤着脚，深一脚浅一脚的沿河找呀找，也不知跑了多少路，跌了几次跤，终于找到一块十多斤重有棱有角的青石头，我太兴奋了，也不知那来的劲，就一口气把石头抱回了家，放在母亲睡的那头，上面又用一件烂衣盖住，是想晚上给母亲一个惊喜。
于是我就盼着早点天黑，等好不容易熬到睡觉的时候，我激动地等候着母亲的赞赏，但万万没想到，她发现石头后用手掂了掂份量就恶狠狠地把我骂了一顿。啊！我的母亲哪！我后来才知道，您是在责怪我不该拿恁重的东西，怕伤了我的力呀！
之后青石枕头就夜夜伴着疲倦的母亲甜甜入梦，说来也怪，自她枕了青石枕头后，以后的三十年牙疼仅仅犯了三、五回，母亲高兴地说：“石头是她的命根子。”这年冬月，家里与哥分灶搬家时，我抢先把母亲枕的青石枕头搬进了新屋，乐得她逢人就说我是个孝顺的乖孩子，那年我已十一岁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树上的叶子长了落落了又长。我也慢慢长大了，上学、娶妻、生儿育女，跟所有同龄人一样，为生计而忙忙乎乎。也不知不觉间，母亲便一天一天地衰老下去，七十岁那年春，她忽犯高血压病走了，我哭得天昏地暗。母亲呀！您走了，却没有带走您生前枕的这块青石枕头，到了那个世界，不枕石头枕头，你还会牙疼吗？
母亲走了，但她却给我们儿孙留下一个沉甸甸的思念，这思念，就像那块青石枕头一样深沉而久远……
（文中图片均来自网络）
周刚振
周刚振，男，陕西商州人，中国乡土诗人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协会员。
曾有作品在《延河》、《三秦都市报》、《劳动周报》、《商洛日报》、《中国诗乡》、《诗友》、《乡土诗人》等三十余家报刊发表，有30余篇（首)获国家级各种征文奖，并入选多种选本中，现为《三秦广播电视报商洛版》文艺版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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