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李相林:那一声声蝉鸣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828】
那一声声蝉鸣
河南商丘 李相林
从小在农村长大,听惯了虫鸣鸟叫的声音。什么蝈蝈、蟋蟀、青蛙、喜鹊……最令人难忘的,还是那一声声蝉鸣。
在我少年的记忆里,老家村头有座杏园,还有一片桃林;村后有条小河,河岸上长满了杨柳。村里村外都是树,白杨、泡桐、洋槐……有树就有蝉,有蝉就能听到蝉鸣。
蝉,又叫知了。它的一生,大致要经过卵—幼虫—蝉几个不同的生长发育阶段。命运 多 舛,整个生命历程漫长而艰难。
蝉,雌雄交配后,雌蝉在树枝上产下虫卵,不久双方死去,树枝也随之干枯。在雷电风雨等自然因素作用下,蝉卵震落下来,潜入地下,经过若干时日,逐渐发育为蝉的幼虫——若虫。可怜的若虫啊!要在地下生活三五年、甚至十来年,仅仅以吸食树根汁液为生,在黑暗中挣扎着,探索着,期盼着,度过漫漫长夜,最终发育成长为成熟幼虫——爬蚱。终于有那么一天,在一个星光灿烂或者风雨交加的夏夜,爬蚱拱出地面,爬上一棵树,或者一丛灌木,甚至一棵草;来了一个华丽转身——金蝉脱壳,蜕变为一只蝉,一只美丽的夏蝉;飞上高高的树稍,迎着初生的太阳,歌唱白云,歌唱蓝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蝉所面临的危险,除了自然界之外,最主要的伤害还是来自人类。当爬蚱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爬出地面,还没有蜕变为蝉的时候,往往就遭到了人们的捕捉,——其结局,不是油炸就是火烧,简直惨不忍睹。爬蚱何辜,遭此荼毒?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人们竟然以捕食爬蚱为快,充分暴露了人性残忍的一面。
法国作家、昆虫学家法布尔写道:“四年黑暗中的苦工,一个月阳光下的享乐,这就是蝉的生活。”
历经黑暗探索,逃脱了人类的捕杀,当爬蚱蜕变为蝉飞向树稍的时候,才算真正获得了新生,迎来了一生最美好的时光。为了爱情,为了幸福,蝉,无时无刻不在自由欢快地歌唱。记得小时候,在故乡,无论走到哪里,河畔田野,房前屋后,道路两旁:凡是有树的地方,都能听到知了的叫声。“吱……吱……”,那一声声蝉鸣,忽高忽低,忽断忽续,时而悠远,时而短促,如一道道涓涓细流,从绿荫中缓缓流出,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带来了丝丝惬意,带来了阵阵凉爽。
“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这是文人雅士的情趣,乡村野老的追求。回忆儿时听蝉鸣,我却有着独特的经历和感受。
我家有棵老枣树,二十多年了。树冠很大,犹如华盖,遮掩着大半个院子。漫漫夏日,骄阳似火,一家人常在树下乘凉。风儿轻轻地吹着,知儿在树上“吱吱”地叫着,小蚂蚁在树干上爬上爬下。我躺在小辕床上,两脚蹬着树身,看着蚂蚁上树,听着阵阵蝉鸣……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闲情逸致,也不知道什么叫诗意生活,只是感觉很爽、很舒适、很惬意,绝对不是今天躺在空调房里的人们能够享受和体会到的。
小时候,常和小伙伴们去束知了。灼热的阳光下,我和聚昌,爱民、景春几个小伙伴,扛着又长又细的竹杆,在大树下跑来跑去。竹竿的一端绑着一根铁条,铁条上糸着马尾,马尾打成梅花结。听到蝉鸣,选定目标,看准了趴在树枝上的知了,举起竹竿,悄悄地接近。知了接触到马尾,就用爪子去抓,马尾如同乱麻,越抓越乱,等到马尾把知了爪子紧紧缠住的时候,我们把竹竿轻轻一挑,知了就束手就擒了。也有侥幸逃脱的,留下一声凄厉的长鸣,远远地飞到另一棵树上去了。
要知蝉高洁,待到秋来时。
秋天来了,秋风凉了。昨日的夏蝉,已经成为今日的秋蝉。“饮露身何洁,吟风韵更长。”我漫步在梧桐树下,我徘徊在林荫道中,我徜徉在杨堤柳岸,不时还能听到一声声蝉鸣。秋蝉的叫声,已经没有夏蝉那样激越,那样高亢,但依旧是清脆悦耳,优美动听。“居高声自远,不是籍秋风。”这是蝉,——这一夏日的精灵,欢乐的使者,爱情的化身,大自然的夜莺,呕心沥血的生命绝唱,拼尽全力的最后长吟。伴随着秋天的脚步越来越快,伴随着秋风的越来越凉,四年地下黑暗中的苦工生活,一个月阳光下的幸福歌唱,蝉,终于走完了自己的生命历程。“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蝉,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告别了蓝天,告别了白云,告别了日月星辰,“洁本洁来还洁去”,把全部的爱和歌声留给人间,自己却悄然而去,不曾带走一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