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又到高考日,43年前的那场“风花雪月”① ‖ 易旭东
43年前的那场“风花雪月”①
易旭东
“最后的知青”“78年高考”……
一幅幅并不遥远又鲜活的映像。
云开雨霁。1978年到2021年的43年。
五风溪“赶场”、山泉铺“裸考”……
岁月的行囊里,装满了“成都城”的千年变迁、“龙泉山”的百年变化。
一条知青回成都的必经之路
与1974年、1976年上山下乡的知哥知妹一起,我们被称为“后三届”,也称为“最后的知青”。既无“老三届”的成熟,也无“新三届”的激情。
龙泉山深处。成都简阳、金堂、龙泉三地交界处,距三岔湖35公里,龙泉湖25公里,离成都不到60公里。在五凤、洛带、养马、石盘、贾家、龙泉驿构成的“马蹄形”中心。
曾叫大兴公社共和八队,现在叫茶店镇大兴场。
曾经还有个诗意的名字:天鹅乡。
山中小镇,“屙一泡尿走通街”。
四无人家。离大兴场4公里的一个山坳,我们4个知青的住处。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今称“花果山”,40多年前却贫穷。全劳力一天10分工,只有0.24元。能吃饱的家庭寥若晨星,下乡4年,没见过一家吃过“光沟子干饭”(净米饭)。
“红苕国”。一年四季,主食多是红苕、玉米粥、南瓜。
一月两月,吃不上一顿肉,“九难”山区的“大难村”。
生活,清苦、寂寞。
出工干农活,每天的必修课。
每天早晨,还在梦乡时,生产队会计便准时拎着一块铁轨,敲打。“闹铃”不奏效时,生产队长便带着几个少妇来踹门,甚至,被几个少妇“揪”到地里,动手动脚的“娱乐”“调戏”。
山上,工分是“硬杠子”,既关乎口粮分配,又关乎男人尊严。
不然,你就“不是个东西”,“窟到屙尿的婆娘家”。
“大寨式工分”。一个全劳力,喻称“一根扁担”。
全劳力9分以上。我的工分9.8分,在知哥中最高,每天0.22元/工。
形象比喻。买一包“红芙蓉”烟,还要补5分钱。
“穷则思变”。没有钱买烟、吃回锅肉,就偷砍大柏树卖。
大兴场的知哥间,流行“五凤溪热闹最好耍,龙泉驿的街道最长,石经寺烧香最管用,洛带镇的茶铺最大,贾家场的自贡粉子(美女)最多。”大兴场距五风溪,走山路约20公里。
“赶场五凤”,至少提前一个月“准备”。
下乡不到一年,就已知晓,五凤“门方料好卖,价钱比洛带、养马、贾家都高”。平时出工,就已经在山上“定位”好“目标”,月白风清的深夜,腰上别着砍刀,上山“耍丰收刀”。
把砍倒的柏树,分批拖回家,锯成两米长,剥了树皮,抹上草木灰,放20天以上“阴干”。等不像“才砍的”,将关系好的“农民哥们”叫到家,每节以比市场相因2元的价格卖予。
扛到五凤溪去卖,每节至少赚2元钱以上。
农民不敢“砍社会主义的柏树”,只敢“摇资本主义的尾巴”。
“双赢”。成都知哥出“勇气”,农民哥们出“力气”。
一条小溪,起于我住房旁。
在10公里外,汇入“前锋水库”。
跳蹬河支流之一。自西向东,曲径通幽,到2公里外的山麓,成为一条小河,河沿山势,蜿蜒东上山脊,到老成渝路31公里处。天长日久,约定俗成,来回成都长途汽车的“招呼站”。
一条知青回成都的必经之路。
在这条长窄通往茶店、山泉、成都的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我们不止一次挥舞着菜刀、扁担,打群架。那些年,知哥、特别是“老知哥”在山村,就是“村匪路霸”,“无恶不作”。
1978年4月,就沿着这条路到石盘水库“代工”。
发扬“愚公移山”精神,“打通龙泉山,引水灌良田”。《简阳县志》记载,整个都江堰东风渠扩灌工程为期10年,经历了龙泉山枢纽工程、渠系配套、修建三岔水库、石盘水库。
石盘水库于1977年动工、1980年建成。
面形如蝌蚪,状如游龙,头身烟波浩淼,现称龙泉湖。
库区受益的生产队,都要“出工”。我与队上的“19根扁担”,组成20人的“石匠”突击队,去水库“砌堡坎”。在工棚里,睡了三晚地铺,抬砌了不少于300根条石。
此前的1977年4月,在三岔湖水库,也抬砌了不少于300根条石。
湖底是三岔镇(乾封)的旧址。清雍正元年(1723年),三岔镇正式建镇设治,取代乾封镇而取名“永鑫场”。永鑫场北上成都、东下简阳,西通仁寿,被人俗称为“三岔坝”。
20多万人参战,2千余人致伤致残,119人牺牲。
水库上有大标语:“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当年,修建水库的人死后,都是埋在水底,与三岔湖共存。
1978年,邓小平第三次出山,昭示着一个新时代的诞生。
云南“边哥”的“橄榄坝事件”,升级为集体卧轨……
大批返城在1979年。与海量的“老三届”不同,在3月我们已经知道,即将返城,不是今年底,就是明年初。离开山村,回到成都工作,城市户口,去挣工资、再吃“商品粮”。
一个知哥说:“老子屙尿,一辈子都不朝这个方向。”
3月,从成都传来消息,一篇报告文学写得“巴适”。
第二天,爬坡上坎,一个多小时到了公社,从报纸堆里找到《人民日报》转载《人民文学》——是徐迟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一口气读完,热血沸腾,“是空谷幽兰、高寒杜鹃、老林中的人参、冰山上的雪莲、绝顶上的灵芝、人类抽象思维的牡丹……”哪是采访的新闻语言,诗人的妙笔生花。
我用一包“红芙蓉”烟“交换”了报纸,带回家反复“看”……
可能就在不断“看”的时段,悄悄地埋下当记者的“种子”。
5月上旬,“扩招”消息传来。
1975年下乡的知青,可以参加高考。
1966年到1976年,长达10年的“文化大革命”,学业荒废,很多人甚至都不明白读书有什么用。由工、农、兵推荐上大学。1977年,邓小平一声令下,恢复高考。
1977年,考生570万人,录取比例不到5%。
进退两难。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我,家里的长子,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靠父亲一人的工资,维持全家生活。
必须尽快挣钱,替父母分忧解难。
好高骛远。自以为,在学校是“学霸”,成绩全年级第一,没有告诉父母,自己决定,报了理科。只有一本考试大纲、几册油印的“复习资料”,没有老师指导。确实不知天高地厚。
白天,地里劳作。
晚上,借着煤油灯背书。
(未完待续)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