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大夫武耀成行医记——“第八”门诊

有天下午一点多钟，我刚吃过饭，想休息一会，突然“叭、叭、叭”，有人拍门，声音还特别大，听起来很野蛮。

我坐起身来，竖起耳朵来听。

“武大夫，开门，上班时间嘛，怎么就关门呢？”楼底下门诊边有人在喊。

我从窗户探出头去：“中午休息啊。”

“上班啦，病人就是上帝嘛。”来人振振有词地说。

“上班也是两点钟嘛。你们把门拍的叭叭的，人家隔壁也要休息嘛。”我有些不舒服了。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赶快下来了，打开门，叫他们进来。

“咋了？”我问。

“我丈母娘有病，你给咱出个诊。”来人大咧咧地说。

“啥情况嘛？”我又问。

他不耐烦地说：“问那么多干嘛？你先给咱出诊，到那儿了再说。”

“对不起，我不出诊。”我拒绝了。

“我这儿有车，我这车是长安区最好的车。”

“你就是有飞机我也不去。”

这时，他旁边的以为随从开腔了：“你知道我们施干啥的？我是XX县卫生局司机，这是县卫生局局长，你给俺局长出个诊。”

我一听“局长”就很生气，我说：“我不出诊，你要看病，把人拉来看。我一出诊，这里就得关门，别人就看不成了。”

局长一看，不耐烦了，说：“你好好地给我丈母娘把病看了，要看好了。听说你是山东人，你要想在长安县混得好，没有我们这些人保驾护航，你就是有上天的本事也干不下去，知道不？”

我一听气就上来了，我说：“我一个穷人大夫，跟你这当官的不想染。还离了你我干不下去了？不会吧。”

“我这是个穷人门诊，门诊有个规矩：穷人出诊，富人不出诊，领导的话更不出诊。”

局长说：“为什么？你还仇富？你挣不了钱说明你没本事。穷，说明你没本事，人家哪怕骗钱，能骗来那也叫本事。”

“我是穷人的大夫，只给穷人看病，不给富人看病，尤其不给当官的看。”

“你不给当官的看，你就当不了官。像你这种脾气能当了官才怪了。”局长给我上起了课：“你跟着穷人打交道，永远就是穷人，知道不？”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有做人的原则。”

“你那个屁原则，不说了，出诊费加倍，你给出个诊吧。”

我说：“对不起，不出。”

这时，那个司机怒了：“我给你说，武大夫，县长都拍着我们局长的肩膀叫兄弟呢，你知道不？”

我说：“不知道，县长怎么把你们局长叫兄弟了？”

司机说：“那次喝酒，县长喝不动了，拍着我们局长的肩膀，说：'兄弟，给我把这杯酒喝了。’那杯酒有四、五两还多，我们局长一口就喝了，你看我们局长和县长是啥关系。”

“哦，就是这关系。”我轻轻一笑。

“咋？就这关系，县长一句话，把俺局长从文化局局长变成卫生局局长了。”司机得意地说。

“为啥不当文化局局长了？”我来了兴趣。

“文化局是清水衙门，卫生局有实权，专管你们这些医院、诊所。”司机撇着嘴。

“哦，是这么回事。”我明白了。

“别乱说。”局长有些脸红了，“你们把我丈母娘的病看好，我就把你这个'第八门诊’的牌子换成第一门诊，你看咋样？”

“什么第八门诊？”我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司机把局长叫到一边，悄悄地说：“局长，不是第八门诊，这是穷人门诊，那是繁体字。”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我的门诊室里挂的匾额，一位病人请书法家写的繁体隶书，“穷人”二字还真有点像“第八”的样子。

局长没面子了，对司机说：“还用你提醒我，你开好你的车就行了。开车的三快一慢你忘了？”

局长转过身来对我说：“我是和你幽默一下，我还能不认识这几个字？你看，穷人门诊—赠给穷人的大（da）夫，对吧？”

我一听，差点笑的喷出来，这个文化局出身的局长大人，居然将“大（dai夫”念成了“大（da）夫”，局长真是幽默啊。

我忍住笑：“对不起，我这第八门诊的大（da）夫给你看不了病。”

局长脸上挂不住了，干咳了两声，说：“你这个小伙子还挺有个性，在我这个地区你是不好混的。”

“不好混也得混啊，那我还不活了？”我不紧不慢地说。

事情一下子僵到那里了。

还是司机赶过来解围了，拉拉局长的衣袖：“局长，咱老太太得的是富人病，我看这个穷人大夫也看不了，算了，走吧。”

“看不了？那就等着关门吧。”局长恨恨地说着，两人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