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啸:传统笔墨被除名了
文化如同人,带有记忆。这种记忆不因时间的久远而消失,反而会随着时间的增长变得愈发强烈,就像人一旦上了年纪便格外想回到自己(或祖先)的出生地一样。
中国文化从久远的上古时代开始就有一种“怀乡”的冲动。“怀旧”,毋庸置疑地构成了中华文化的重要特质,其根源隐藏于我们民族文化的基因之中。
这或许是一种“宿命”,于是,世代便有人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打破这种“宿命”;然而,一次次努力的结果终是“败走麦城”。
马啸书法作品
此中原因是什么?
方闻先生说:“中国人并不将复古视作历史的倒退,而把它当成一个能不断恢复艺术生命力和真理的变革运动。在间断的历史中审视前代大师,如果后世画家成功地与之神会,也就是与那些楷模达到精神上的融合,那么在隔代的历史中,他便可与此楷模比肩,而不只是模仿者。”诚如斯言。
检索中国绘画史,我们在其数千年的演进过程之中,发现一条断断续续的写实线索,其中的一些作品,无论人物、走兽或景物都是栩栩如生。但这样的东西始终没有成为中国艺术史的主流。为什么?
马啸书法作品
近代以来康有为等许多人感到困惑和遗憾,他们呐喊要恢复中国人曾有的“写实传统”。后来徐悲鸿等人竭力在中国推行“写实”画法,并不顾中国传统的特殊性,以西画来改造中国画,结果导致了一场艺术的灾难,它的恶劣影响至今仍在延续。
事实上,中国人不尚写实,“抛弃”曾有或间歇性出现的“写实”画法,自有中国人的道理。
因为在中国人的文化、哲学观念之中,若拘泥于物象拖累自己的精神,使之沉迷于对事物表象、外在形式的追求,人们会越来越成为一个低级的物质动物。中国人传统的审美史,实质上就是一部以精神对抗物质的审美史,但这一历史到了满清人占领华夏以后遭到破坏。
马啸书法作品
游牧的满清贵族看不懂那些简洁、空灵的东西,他们只理解和欣赏具象化的作品,所以,凡他们喜欢或经他们之手改造过的东西,都是精雕细琢、满满当当、庸俗不堪。
由于他们的行为、观念与习惯会由上而下地影响到全中国的每一寸土地,故而到了清代,中国人的审美全面地堕落起来,我们越来越追求事物表面的精致与美观,而对其内涵日益疏离,直至无法理解。
现今的中国社会之所以如此地俗气、如此地迷恋于物质,追求所谓的“高大上”,与我们抛弃并遗忘了的华夏文明精神传统大有关联。
马啸书法作品
尽管整个中国美术史的分野,在晚清民国初年已显现,但将中国画带入另一个不同轨道的是在20世纪50年代初。
那个时代,不多的几位有才干且在思想上“积极要求进步”的画家们被选中,承担起“历史重任”,以他们的全部精力和能力来“改造”中国画,以适应日新月异、改天换地的新形势需要,从此“保守”了几千年的中国画被引入了另一条与时俱进的“崭新”道路。
这条道路,简单归纳一下便是:科学观+现实主义+传统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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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认,在这个艺术新时代开始时,中国画家们的确创造出了一批生动鲜活、且不乏笔墨韵味的佳作,其写生作品的质量即使到了今天,也很少有人能超过。
但这是一条危险的路径,因为沿着这条路径,无论画家还是观者都将注意力渐渐移出了中国画,淡忘“笔墨”这个中国画之所以成为中国画的根本元素和要件,他们都全身心地投入到对物象(或景物)特征的捕捉上。李可染的“光影”山水即是典型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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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50年代的山水画之所以在所谓的思想性之外尚存较高的艺术性,是因为那个时代的作者们都来自“旧时代”,故而都无一例外地受到良好的传统笔墨训练和文化的熏陶。
而这样的训练和熏陶,从50年代开始就基本被中止了。所以,这条道路不久便只剩下了“科学观+现实主义”了——“传统笔墨”被除名了!
一扇新的大门开启了,人们蜂拥而入。他们越走越远,直至找不到归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