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四猴子和五红（二）
（朗读者：赵朋）
想到家乡自家院子里的槐花，想到了那时的一家人吃着槐花菜团子，五红心里充满着温暖和柔情。此时，她望着东方，默默地为三爷、小玲和三帮子、小霞祝福，祝福他们新婚快乐、幸福长情。望着东方，她看到了三爷、小玲和三帮子、小霞他们陶醉的模样与幸福的表情，看到了婚宴现场邻里之间其乐融融的场景。此时她也想到，一起长大且要好的同龄男孩女孩里，只剩下她和四猴子还是单只儿。四猴子去了常州学艺，现在也不知道咋样了。
此时的四猴子和五红一样，心向着北方，默默地在为小霞、三帮子和三爷、小玲他们祝福。高兴的同时，他想着跟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小时候一起淘气的场景像过电影一样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想老爸老妈，想小霞的老妈老爸，他又想着大地震中走了的小六儿、二栓子他们，想着为救他人溺水而亡的二坏……想到小六儿和二坏他们，四猴子的眼里往外挤着豆粒大的泪滴。
“兄弟，今天不是你妹妹的大喜日子吗，哭啥？”海涛看着坐在那里不声不响、抽着烟、吧吧嗒嗒掉眼泪的四猴子，问道：“都说这闺女出嫁了，让人家连花带盆儿地端走了，老爸舍不得，你这当哥的咋也这么大劲儿？”自从四猴子在火中救出了胡家的重孙女，不说不道，而且解开了胡李两家多年的梁子，海涛对四猴子的为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别看这个瘦小枯干的四猴子长得猴头八相的，说话和行为有时看上去还挺猥琐，心地里却是有着当下人们越来越淡的那古朴的善良，海涛也就倍加亲近这个唐山来的兄弟。“行了行了，为她高兴吧。”海涛继续劝着四猴子：“看你大大咧咧的，咋还这么多愁善感。”
四猴子说：“哥啊，不瞒你说，小霞不是我的亲妹妹……”于是，四猴子就把他跟二坏去钓鱼、二坏为救他人溺水而亡，以及后来的事情跟海涛说了一遍。听得海涛是心潮起伏，没想到在这么瘦弱的身体上，竟然承担了这么多心事，这心得多大啊。海涛听完四猴子的叙述，对四猴子说：“兄弟，别看你个子瘦小，你是个真男人啊！”
“我操，你这是表扬我还是批评我啊。”这句话一出口，四猴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嘿嘿，我这口头聆儿，也他妈的得改改咧！”
海涛笑着说：“甭改，多接地气啊。改了就不是你四猴子了。”然后又对四猴子说：“兄弟，你说连你妹妹都结婚了，你也该想想自已的事情了。早点找个合适的人，心也就稳当了。”
“哎呀哥啊，男大当婚，我连做梦都想啊。可揍我长得这熊样儿，不对，猴样儿，没文凭，没正式工作，哪个小闺女儿能看上我啊？”四猴子耸着肩膀，在地上转了个圈儿，做着《西游记》里孙猴子的动作。
“哈哈哈哈……你逗死我吧，”海涛大笑着，指着四猴子说：“就你这性格，过日子肯定舒服，死人也让你逗活喽！不过……”海涛认真起来，一本正经地对四猴子说：“你别瞧不起自已，你来的这几个月，从李老板到其他木匠，对你的手艺还都挺认可的，说你基本功厚实，在这行上有天赋、学得快。再说了，你的为人不光是咱们李家红木坊，在这片儿上也是站得住的。”
四猴子瞪大了小眼睛听着，连忙说：“海涛哥，别夸我咧，揍我这二两沉，我自个儿知道。可这学手艺，我倒是真稀罕木匠这行，在活儿里边儿有自个儿的乐趣，痛快啊。”
“没错儿。咱们李老板也看出来了，他说你干活有门道，将来在这方面肯定会超过我们，会比我们有出息！”说到这儿，海涛又神秘地笑了笑说：“别说没人儿喜欢你啊，我听说，前两天还有人托人打听你了呢！”
“真的假的？” 四猴子又瞪大了小眼睛问。
“当哥的还能糊弄你啊。”海涛回。
“谁啊？我天天在咱们院里猫着，这儿我没认识人，也没人认识我啊。”四猴子直楞楞地看着海涛。海涛说：“我听说，是这趟街上一个旅馆的老板，打听你成家了没，好像是他们家那个闺女对你有点意思。嘿嘿。”
屋里，四猴子和海涛两个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来人传话说让四猴子到李老板那儿去一趟。
五红心里想着四猴子，信步迈下图书馆的台阶。她突然感到四猴子有些可怜。打小，四猴子揍是大人们眼里惹祸的精，他身形瘦小可精力是超强的旺盛，他的眼和手基本上没有闲着的时候，用大人的话说就是浑身没有四两沉。可是，在一起长大又十分要好的同龄人眼里，四猴子却是人人都喜欢的“开心果”，除了三爷，他岁数比这些孩子们都大，无论男孩儿女孩儿，都可以撒贱儿般地欺侮他。他也知道让着这些弟弟妹妹们，他手里有吃的谁都可以抢来吃，而且无论是家里的还是偷来的，只要是吃的他便会跟这帮弟弟妹妹们分享。更重要的是，四猴子聪明，虽然他没有把这聪明用在课堂的学习上，可他想学的、想做的，用不了多久便会神奇地出现在孩子们的面前。
那次，四猴子薅大翠家的鸡毛做掸子，那只是他小菜一碟儿的事儿。男孩子玩毛人儿，都会找他去刻那模子，航空母舰、坦克、大炮刻啥像啥，反着刻，正着印，印出红的蓝的毛人儿，把别处的小子们羡慕的那是眼儿巴眼儿巴的。女孩子们跳皮筋儿没皮筋儿也找他，他就到处去偷那橡皮手套儿，一道儿一道地铰开，一环一环长长地连上，然后送给妹妹们，于是街筒子里就传来了快乐的跳皮筋儿歌：“跳皮筋儿，费袜子，我妈打我个嘴巴（四声）子，大妈大妈快拉着，我妈打我个大疙瘩（gada）……”后来，他迷上了做家具，在去常州之前，他做的家具在本土的木匠里已经是上乘之作。但是，在窑坡儿上，让许多揍窑的人看来，四猴子仍然是不务正业。
五红知道四猴子对她好，四猴子曾经吃过晓刚的醋，因为酒后老屁说三道四他不爱听，还跟老屁弄了个半红脸儿，而且，在她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是四猴子到倴城去看她并且替她收拾了“外甥”。但是，她也听到了小霞的老妈愿意让四猴子倒插门儿的消息。如果没有这事儿，如果她不到西安上学来找晓刚，自己也许就真的和四猴子走到了一起，也许走不到一起吧……也许。
现在，也知不道四猴子手艺学的咋儿样，自已一个人在外面过的好不好，他那瘦小枯干、猴头八相的样子，会不会有人欺侮他……五红想着这些，走在回往宿舍的路上，突然意识到自已咋儿关心起四猴子来咧。想到这儿，她自已开始笑话起自已来了。不过她明白，在她少女的心里，她的确喜欢高大英俊的晓刚，那英勇的气概，那白马王子的外表，足以让她情窦初开的芳心萌动，更何况是在她需要一个人的肩膀依靠与心灵上渴望抚慰的时候。但是，她打小就喜欢四猴子的性格，四猴子的性格温和而不失硬朗，本真而不失狡黠，小污而不失大节，小恶具有大善，就像一个充满童真的淘气的孩子，往往让人气、气不起来，恨、恨不起来，和他在一起无论是揍啥，可以没有戒心，可以随意任性，甚至可以戏闹地蹂躏他，反正和他处长了在一起待着特别舒服。
唉，我想这（zhei）些揍啥。五红将自已从思绪中拉回来回到宿舍，同室的小姐儿几个听着邓丽君的《小城故事》，正在各自整理着被褥、衣服或书籍，和她们打了招呼，自己也开始整理起来。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她们就要毕业了，小姐儿几个都在做毕业论文撰写的准备，每个人都借了数本或者十几本的专业论文撰写参考和辅导书籍，看着五红刚刚借来的放在桌儿上的心理学书籍，她们对唐山大地震有着一种默默的既怕着什么、又有着好奇的感觉。但是，她们不敢直接问五红，更不敢往深里问五红。刚刚入学时，姐儿几个分到了一个宿舍，相互介绍时，小姐儿几个经历简单，从学校到学校，家里的情况也是顺风顺水。当五红笑着介绍自己下过乡，经历了唐山大地震，家里只剩下她一人时，小姐儿几个顿时用楞楞的目光望着五红，其中一个胆子较大的问五红：“姐，地震那么大劲儿啊？他们都走了，你是不是特想他们啊？”五红点点头，却什么也没有说。另一个女孩偷偷捅了那个胆大的女孩一下，胆大的女孩没再往下问。女孩子们本来心细，感情上也细腻，一家人在大地震中只剩下了五红，那五红的心得多疼啊。从此，一个宿舍的人再也不提不问大地震的事。
正是这种没有交流的状态，五红对亲人的思念、对地震时的景象，越发像描红一样在心里时常地去描着，用悲伤和寂寞去填补那描红的边际内部，一旦遇到的事情触发她陷入不停地“描红”的状态，她就要花费很长的时间，痛苦地一点一点将自己从中拽出来。正是如此，与晓刚恋情的断绝，三爷和小玲结婚，一次又一次地打开她“描红”的开关，尤其是三爷和小玲结婚的消息，那个悲伤、寂寞而痛苦的幽灵骤然强大，使她的灵魂短暂地失去了精神与肉体的控制。还好，她有幸遇到了这几个理解她的小姐儿们儿，遇到了积累了一定心理学常识的班主任老师，在她们的帮助和引导下，自己的心灵正一点一点轻松起来，心灵轻松的感觉真好。
四猴子来到李连奎的办公室，踏进门去，看到“长者”也在，跟李连奎打着招呼的同时，去跟“长者”握手。
李连奎说：“四猴子，岳大哥过来，跟咱们商量点事。”
“哦，长者原来姓岳。”四儿子心里想：“商量事儿，你们揍商量呗，找我揍啥，我刚来这么几天。”嘴上却说：“哦，是啊，李老板、岳老板，需要我跑跑腿啥的啊？”
“啥李老板、岳老板的啊，你岳叔我们都是好哥们儿，你呢就甭客气啦！”李连奎的眼里透着满意的目光，对岳老板说：“老哥哥啊，今天当着四猴子的面儿感谢你啊！你看人就是准，没有四猴子就没有咱们三家的联合啊！”
岳老板听了捋着下巴上翘着的一缕小胡子说：“哪里哪里，我是通过我那生死之交的唐山战友，对四猴子动了恻隐之心啊，这'一丘之貉’的说法，往往还是有些道理的！”
哈哈哈哈……两个人对视着笑起来，笑得四猴子心里有些发毛，心想：这是啥情况？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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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柳，用生命与你一起顽强和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