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魔君

(朗读者:自洽)

木元怀抱剑匣,漫无目的地走在热闹的街市上;虬髯少年满把油丸子,猴子似地穿梭在人堆里。一通锣鼓响,走上来一腰带官刀的衙役,只见他清了清嗓子,高喊道:“知府老爷今天舍粥,赶紧去哇!”

虬髯少年从拥挤的人群中露出脸来,大叫道:“木头听到没?大善人舍粥呢,还不快来!”说罢,一溜烟地消失在人群里。

知府大人的门前挤满了破烂的乞丐、流民。虬髯少年揉散头发,捡起泥灰往脸上抹了抹凑了上去,木元远远地瞧着,暗自发笑。

“怎么样,木头疙瘩?”虬髯少年喝完粥抹了抹嘴,从怀中取出馒头,得意笑道:“白晶晶的米粥,香喷喷的馍馍,都不要钱的!”

木元笑道:“什么时候起喜欢上人间的食物了?”

“我哪知道。”虬髯少年一口吞下馒头,噎得连连打嗝,见木元要来揉他的背,忙摆手,飞到盛米粥的石缸旁边,趴下就饮。掌勺的仆人讶异地看着缸里的粥呼啦见底,左看右看,惊骇不已。

木元隐身到仆人身边,拉起虬髯少年道:“你这猪一样的饮法,人家还喝什么?”

知府大人背着手,见仆人愣着不动,呵责一声撵了下去,令人再将粥缸添满,亲上前来掌勺为流民施舍。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知府大人深紫色的官袍沁出了汗。流民见此,纷纷跪拜高呼父母青天大老爷。

虬髯少年打了个饱嗝,清理干净身上的泥渍,伸了个大懒腰,道:“真是个大善人!”木元抬眼望去,正对着知府大人那张标准的笑脸,兀得金光一闪,心底打了个冷战。

虬髯少年侧身邪笑道:“嫉妒吗?天底下不止你一个好人!”

午夜时分,客栈寂静无声。虬髯少年将腿压在木元身上,呼哈睡去,木元踢开他的腿,翻来覆去睡不着。那张笑脸浮现在脑海,旋转、消散,忽然闪现诡异的光。光?木元坐起身来,脑海翻腾,终于回想起那是知府宅邸前两只石狮子眼中的光,显然施了驱邪的咒印。这个父母青天大老爷在防什么邪呢?想到此,他索性起身,整顿衣衫,打开窗户飞落下去。

热闹的街市此刻也昏睡了似的,商铺的木搭棚内黑黢黢的,街口几片碎叶随夜风漫无目的地飘着。忽然背后响起一阵呼噜声,惊了木元一跳,虬髯少年伸了伸四肢,鼓着嘴巴在剑匣里吹气。

“你怎么也跟了来?”木元问道。

“怪无聊的,出来吹吹风。”虬髯少年扭了扭腰,挤了挤眼睛道,“看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好事不带上我?”

木元方欲答话,猛然将虬髯少年按下。知府宅邸门前,两只阴影徘徊不定,欲进又止,两只石狮子眼放金光,逼得它们睁不开眼。

“什么鬼东西?”虬髯少年问道。

“两只索命鬼,难道有人想咒这位父母官早死?”木元疑惑道。

“这还了得!”

虬髯少年一闪而去,早至索命鬼面前,横眉道:“六道真君在此,尔等邪祟还不远避!”

两只索命鬼相互看了一眼,伸出利爪迅捷地扑了过来。

“佛法·金光万象!”虬髯少年顿足收指,集内力一拳打过去,却不见任何金光。

“糟了!”木元急取纸符道声禁字一把甩出。纸符连成长锁将两只索命鬼缠结在一起,越收越紧。

一声声凄厉的哀嚎从知府院子中传出,两只索命鬼闻声融成一体,筋骨爆裂,冒出暗绿色的火焰,纸符纷纷烧落,两只大石狮子在暗绿在的光焰里化为齑粉。

木元挥剑便刺,剑锋刚及恶鬼,虎口猛然一震,驱魔剑掉落在地。索命鬼转过身来,一把攫住木元,张开大口便来吞。木元急欲隐身,却被扎住筋骨,动弹不得。巨大的黑暗扑面而来,木元第一次感到死亡的气息,眼前一黑。

“木头疙瘩!琳儿姐姐怎么不理你了?”“木头疙瘩,多给几文钱买油丸子吃!”“木头疙瘩!”……

夜风忽然止住,天空依稀几颗星在闪。木元睁开眼,一个房屋大小的魔头正按住那只索命鬼从头啃啮下去。

“六道魔君!”木元急取璎珞,念动真言抛将过去。璎珞化成巨网将魔君罩住收紧。魔君啃完索命鬼正欲再寻他物,不觉身上刀剑如林,挣措不得。木元再施禁咒,一掌打在面门,魔君瘫软在地,化回虬髯少年。木元忙收入剑匣。

木元跳进知府大人宅院,只见高堂广厦,华苑亭台,好不阔绰。从曲折的回廊拐入逼仄的窄巷,尽头是一处暗牢,悲泣的声音正从里面传来。木元点上灯,顿开铁锁,潮湿的空气夹杂着腐草的霉味扑面而来,他捂着鼻子,沿着灯光一点点探去。牢室的角落里,一个黑东西蜷缩在那里,看见灯光和人影,疯一样扑来。

“小心!”虬髯少年跳出剑匣,一把拦住那个“鬼物”,原来是一位身患重病的老妪。

“她三魂已散,七魄渐消,怕是要死了。”木元扶住老人,念起超度经文。

“宝儿,宝儿……”老人喃喃不止,气息渐弱。

虬髯少年抱着老人,想着无父无母的自己,忽然落泪,忙催动真力,念起还魂之法。

“没用的。”木元劝道。

老人睁开眼,见虬髯少年在侧,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喜悦:“宝儿,你终于肯见娘了。”

虬髯少年豆大的眼泪滴了下来,紧紧抱住老人。

处理完老妪的身后事,天已渐晓。虬髯少年问道:“宝儿是谁?”

木元道:“正是知府大人。”

虬髯少年怔住,忙翻本州的花名册,怒发冲冠,咬碎钢牙道:“我宰了这畜生!”

“你疯了,人间事自有人间的法度!”

“呸!”虬髯少年径直闯向知府宅院大门。

木元挥剑拦住道:“你这样做与邪祟有何分别!”

虬髯少年语塞,恼羞成怒:“我本来就是魔头,去你娘的修行!”说罢一溜烟消失在空中。

木元插剑在地,嗟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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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之风,栖彼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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