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读诗经(17)行露

国风·召南·行露

《列女传》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召南申女者,申人之女也。既许嫁于酆,夫家礼不备而欲迎之,女与其人言:“以为夫妇者,人伦之始也,不可不正。传曰:'正其本,则万物理。失之豪厘,差之千里。’是以本立而道生,源治而流清。故嫁娶者,所以传重承业,继续先祖,为宗庙主也。夫家轻礼违制,不可以行。”遂不肯往。夫家讼之于理,致之于狱。女终以一物不具,一礼不备,守节持义,必死不往,而作《诗》曰:“虽速我狱,室家不足。”言夫家之礼不备足也。君子以为得妇道之仪,故举而扬之,传而法之,以绝无礼之求,防淫欲之行焉。又曰:“虽速我讼,亦不女从。”此之谓也。
故事的起因是男子欲娶妻,但是准备的彩礼不足,而遭到女子的拒绝,男子一怒之下一纸诉状将女子告上公堂,而这位女子因为男方彩礼不足而拒婚,虽说不仅世俗些,但在古代男权社会,婚姻仅凭媒妁之言的时代,敢于写下《行露》以表明自己绝不屈从的决心已属难得,也让我们得以窥见我国最早的诉讼案了吧

国风·召南·行露

厌yè浥yì行háng露 岂不夙夜

谓行多露

谁谓雀无角 何以穿我屋

谁谓女rǔ无家 何以速我狱

虽速我狱 室家不足

谁谓鼠无牙 何以穿我墉yōng

谁谓女无家 何以速我讼

虽速我讼 亦不女rǔ从

雀:即麻雀,也称树麻雀,雀形目,雀科。主要栖息在人类活动的地方。食性较杂,以植物果实、种子、谷粒、草籽为食,繁殖期间大量捕食昆虫饲养雏鸟。性活泼机警,集群活动。

厌yè浥yì行háng露

“厌浥”二字,各书多释为湿意,“厌”大概与“压”同,形容露气之重。“浥”的本义是湿润。“行”指道路,“露”即露水、露珠、露气。

岂不夙夜 谓行多露

“岂不夙夜”的“夙”,指早。比如“夙兴夜寐”一词,便是指早起晚睡。“岂不夙夜”直译的话,便是“为什么不早出晚出”?“谓(畏)行多露”啊。道路上雾气太重,所以无法解决。女子所遭遇 到的露水太重太多,实际也是她遭受的在男权社会的强嫁,谓即畏

谁谓雀无角 何以穿我屋(谁谓鼠无牙 何以穿我墉yōng)

  这两句较容易理解,大可望文生义。“墉”的本义是城垣,此处指墙。前文中女子畏露水太重,而此处,以麻雀穿屋、鼠打洞,以麻雀、鼠暗指她将要嫁的这个雀鼠之辈猥琐的男人

谁谓女rǔ无家 何以速我狱(何以速我讼)

  “女”通“汝”,即第二人称之“你”。“无家”指无钱财。男方无钱财,却要引来了诉讼。“速”的本义为快疾,此处用的是引申义,指招惹。现代汉语中的“不速之客”中的“速”,便是招惹,邀请的意思。“狱”即狱讼、诉讼。这句对应上面的雀、鼠,更明确女(汝)就如同雀、鼠

虽速我狱 室家不足!(亦不女rǔ从)

  表达了女子无比坚定的信念。你即便让我陷入诉讼之中,也绝不可能使我就范,嫁入你家充数。无论如何,我是坚决不会顺从的。

《行露》解读完,我们几乎可以想见,在三千多年前的男尊女卑婚姻不能自己做主的时代,一个弱女子想要捍卫自己的权利是多么困难的事,甚至,在那样的时代,没有她发声的机会,但她借用《行露》发出了对男权时代最坚定的控诉。

读《召南·行露》总会想起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她在丈夫赵明诚过世后,改嫁给张汝舟,张起初以为她有很多金石古玩,后来发现她在亡国后这些东西也随之散失大半,张才显露出真实面目,而李清照宁肯按着当时法令状告张汝舟而做牢,也坚持摆脱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她不屈服于封建礼教,不苟且,不将就,敢于抗争的精神;彰显了她“俯视巾帼,压倒须眉”的冲天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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