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十二）

      三球仪象棋摊子从来没有周末。

      早上出来散步的时候，棋摊子已经围得圆圆儿的了。我从惠沣南广场公园散步回来路过的时候，两个白发老者端坐楚河汉界两边对弈。棋已经走到了残局阶段，双方都面临着一招不慎，就会被绝杀的危机。

      旁边一个同样白发苍苍的老者，——穿一身老旧草绿色军装，操一口山西与陕北接近的重鼻口音，急得摸着衣襟下摆直跺脚：“走炮么，赶快的；要不然人家霸王车杀你呢。”

      安坐操盘的老者瘦些，皱着眉头死死地看着，“叫我再看看。”

       “看啥呢？这不是明显的么。”绿军装老者一急之下，干脆弯腰抓过炮走开了。

      “干啥呢，你。”瘦老者气呼呼地抓回炮，“臭棋，你看得懂棋么？人家后面就叫杀呢。”

      “你懂个锤子，还坐这里下棋呢！”绿军装直接爆了粗口，嘴里骂骂咧咧的，白胡子随着脸上的肌肉一起打颤。

      瘦老者一下子也给惹急了，拿手指头指着绿军装，“你嘴放干净点儿。我棋臭，也比不上你嘴臭！”

      旁边看的人一见两个年龄加起来超过一百五十多岁，头发胡须梨花一样白的老人，浑身颤抖着指着对方，像两只要战斗的公鸡要干架了，赶忙叫另一个老人下来，让他们俩对下一盘，看看到底谁厉害。

      绿军装老者没客气，直接过来坐下，摆好棋子，叫板：“来嘛，下一盘就知道谁棋臭了。”

      对方却一摆头，对旁边人说，“人家厉害，我不敢跟人家下。”

      说着，歪过头看着别处，嘴角一撇：“跟他下，我还嫌没档次！”

      然后呢，干脆一提屁股下的马扎，偏到了一边，嘴里喋喋不休，“跟这样的人下，我是八辈子没下过棋么？”

      绿军装气鼓鼓地看着，没再吭声。

      为了解除尴尬，大家一边劝两个老者，一边推另一个人坐上去先下一会儿。“都别喊了，耍的个事情，玩热闹呢嘛，还叫人笑话呢！”

      洒水车哼唱着欢快的《走进新时代》，绕着三球仪转了个圈儿，又折向北边，一路高歌慢进。身后的空气里扬起一股水雾夹杂尘土飞沫混合物，搞得人直想打喷嚏。

      一台碎路机，周身橘红色，高昂着头颅，身后擎着凉冰冰的凿子，旁若无人地横行在不怎么宽阔的环城路上，路人和车辆纷纷躲避。前边一个路口，它一个霸道的硬转身，折进了路边的一栋家属院。

      为了准备全运会，小城里到处都在修路。你猛不丁地就会钻进一条断头路，要么就是一条左边堵，只通右边的瘦身路。很多市民疾呼：“早知今日修路活儿这么多，当年真该上个山东蓝翔技校。”还有朋友打趣：“搞个全运会就弄成了这样子，要是搞个奥运会，还不得把大家全部移民搬迁啊？”

      是的，近段时间以来，到处修路。那个热火朝天的样子，好像明天早上就能把一条宽阔的康庄大道修到共产主义大门口。

      被堵在车里，你不由高呼：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经常看到两个车为了逆行还是不逆行横在路中间争吵，“路变窄了，不走这边行么？”

      “你走这边，让我们走哪边？”对方给气得瞪着牛铃眼睛嚷嚷。

      旁边经过的人看不下去了，过来劝解：“修路呢，互相避让一下。等路修好了，放开跑。”

      双方这才转身上车，嘴里骂骂咧咧地慢慢离开。

      小城里，每天上演着为了避开围堵路段而胡窜的笑事儿。还是像我们这些步行的人自在些，啥也堵不住，大不了走个幽僻安静的小巷子。

      热闹的大街可以看到风景，清静的路上利于思考。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