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鹏论：读《会饮篇》 探讨什么是爱（九）
金钱和智慧可谓人之最重要的两种财富，一个有形，一个无形，有形的钱是可以被别人拿走的，所以，太有钱后往往就会沦为钱的奴隶，时时刻刻为它担惊受怕，为它费时费力费财日夜守护，而无形的智慧则不然，它才是真正可以终身安心独享的私产，而且人越老它越重要。
——坤鹏论
一、爱神是世界运转的指导与力量 爱情实践关键在节制
坤鹏论讲过，毕达哥拉斯绝对算是柏拉图的第二位老师，虽然他们因时空交错未曾谋面，但是柏拉图哲学思想的核心，特别是其整体架构，大部分源于这位老师。
在某种程度上讲，全部西方哲学是柏拉图的注脚，而柏拉图又是毕达哥拉斯的注脚。
在《会饮篇》中深受毕达哥拉斯思想影响的柏拉图，有意安排厄律克西马库从医学角度道出了毕达哥拉斯的和谐观念。
毕达哥拉斯学派认为，爱情是和谐的，而且数学7（与其有关的音乐也是和谐的）和谐且具有美感，代表爱情。
厄律克西马库认为，就像“赫拉克利特说过一句相当晦涩的话”——“'一’与自身离异，复与自身合一，正如弓和竖琴的和谐一样”，爱神正是这种结合在一起的指导和力量，他调和着宇宙万事万物的对立差异，推动着世界的运转，爱是宇宙的一般原则以及自然界的和谐力量，“医学只受爱神的指导”才使得身体产生和谐，“体育和农艺也是这样。音乐受爱神的指导就更加明显了”。
接着，柏拉图借厄律克西马库之口讲出了对赫拉克利特的批评，或者说他对后者那句晦涩的话的理解：
“说和谐就是冲突，或者和谐是由冲突的因素形成的，当然是极端荒谬的。
他的意思也许是说，音乐的艺术就是协调高音低音的冲突，从而创造出和谐。
如果高音和低音仍然在冲突，它们就绝不能有和谐，因为和谐就是协调，而协调是一种互相和合，两种因素如果存在冲突，就不能互相和合；冲突的因素在还没有互相整合的时候也就不可能和谐。
可是节奏也是由快和慢产生的，快和慢本来是两回事，后来却变成一致了。
正如前面是医术带来了身体的协调，这里则是音乐的艺术产生了另外一种和谐，因为它协调快慢的差异，产出节奏来。
所以，音乐可以说是关于和谐和节奏方面的爱的学问。”
其实，只要我们明白赫拉克利特的“一”，就该知道柏拉图与赫拉克利特说的并不矛盾。
在赫拉克利特那里，和谐就是“一”，它是绝对的变，但它绝对不会变成他物，它永远是“一”。
因此，不管音乐的艺术如何高超，如何能够产生美妙变化，最后都要归于和谐这个“一”。
而柏拉图所指的音乐的艺术也是在和谐这个“一”统御之下的，它并不是“一”，它是具体的，非本质的，属于达到和谐的一种手段。
所以，相比之下，在这个思想上，柏拉图的境界还是比赫拉克利特低些。
继而，厄律克西马库又指出，区分爱的原则、理解爱的两分并不难，但是真要在人生中实际运用和谐和节奏时，就像无论是演奏已经制成的曲调，还是创作曲调一样，都非易事，都需要高明的音乐大师。
他的意思很明显，也就是知易行难、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难就难在了节制。
至此，针对爱情的实践，厄律克西马库提出了他的重要概念——节制。
他认为，天上的爱是节制欲望的，“来自天上的缪斯乌拉尼亚”，是美好的。
乌拉尼亚，在前面的文章讲过，本意是天堂，在这里指专司天文学与占星术的缪斯，关心哲学和天堂的人认为，那些受到这位缪斯教导的人，会升到天堂，因为想象力和思想的力量将人们的灵魂提升到天堂的高度。
与此相反，另一种爱来自于专司风花雪月式文艺的缪斯女神波吕许谟尼亚，它是凡间的爱情，“必须加以谨慎防范”，“以免因它的快感养成淫荡”。
显然，厄律克西马库的意思是说，对待这种地下、凡间的爱情要像医学重视食欲的正确使用一样，要“约束餐桌上的快乐，使我们能够享受美味佳肴而又不至于生病”，也就是，要节制。
确实，只要是人之欲望，不让它们成为坏事、丑事的关键之道都是节制，而绝大部分人最不懂的恰恰也是节制。
节制，对于主观来说，大部分时候可以与自律互换。
而那些自律到极致的人，都拥有了开挂的人生，更重要的是，他们才是真正自由的，因为他们是不被欲望所控制的。
所以，如果不想做欲望的奴隶，那就去追求自律吧，它可以令我们活得更高级，更智慧。
正像书中所说：“解决人生问题的首要方案，乃是自律，缺少了这一环，你不可能解决任何麻烦和困难。”
坤鹏论认为，自律是靠坚持换来的，自律是坚持结出的硕果，它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坚持的最大敌人就是借口，不管它们多么冠冕堂皇，多么头头是道，多么让人感同身受，都不要忘记它们的唯一目的就是阻碍你的行动，不是让它停止，就是要影响它前行的步伐。
这又回到了坤鹏论一直倡导的在这个概率世界的生存法则——干！
坚持就是，不停干，干不停，唯有如此才能换来自律这一人类最缺乏的品德。
接着，厄律克西马库又从自然这个更大的角度举例说明了爱神的二重性无处不在，是世界和谐或灾难之源。
“在音乐、医学以及其他一切人的事情和神的事情里面，我们都要尽量细心地注意这个二重的神，因为它是肯定存在的。”
比如：“四季的推移也充满着这两种爱情。我刚才说的冷和热、干和湿那些性质，如果有一种有节制的爱把它们约束在一起，使相反者（相辅）相成，产生一种恰到好处的和谐，就会风调雨顺，人畜草木都健康繁殖，不发生任何灾害。反之，在季节的推移中如果那种无节制的爱占了上风，就会出现各种灾害，牲畜草木就发生瘟疫或其他各种疾病，凡属霜冻、冰雹、发霉之类，都是由于天文学所研究的爱情范围出现了反常失调的情况。”
他还指出，但凡神与人之间的交往，比如：“那些有关祭祀和占卜的仪式所做的无非就是对爱的保持和治疗。”
“因为我们之所以不虔诚，大都由于不顺从那个有节制的爱神而皈依另一个爱神……占卜术的功能就是监督和治疗这两个爱神，所以占卜术是调节人神友谊的艺术，因为它能区别人的哪种爱是符合敬天畏神的道理的。”
二、厄律克西马库的观点总结
坤鹏论来总结一下厄律克西马库的观点：
第一，他也认为爱神是二重的，有两个爱神——天上的和凡间的，它们的最大区别就在于有没有欲望的节制力；
第二，天上的爱神具有调和对立差异，达到和谐的特殊力量，从而赋予良性世界秩序，因此健康的生物、人便会具有使身体官能和谐的节制力，而这个特殊力量便是爱情，在自然界随处可见，在人的各种世俗事务中，也有这种爱的存在，甚至，爱还“是神人之间和谐的源泉”；
第三，万事万物和谐的关键是，天上的爱神用有节制的爱把对立者约束在一起；
第四，宇宙间还存在着另一个爱神的力量化身——凡间的爱神，他掌握着恶的源泉，一旦由他统治了节候，将会引发无秩序的骚乱和不幸；
第五，天神宙斯使两个爱若斯合为一个整体，使之综合两部分的力量形成一个完整、和谐、节制的巨大能量源，当他为正义服务时，善的终极目标便指引他，使其发挥最大的改造效力，“使我们得到最高的幸福，使我们不但彼此友好相处，而且与高高在上的诸神保持着敬爱的关系。”
不知大家是否记得坤鹏论在《读<高尔吉亚篇> 学苏格拉底的三段论（上）》和《一切是“一”，“一”是什么？（下）》中介绍过的恩培多克勒？
正是这位擅长整合和发展前人理念的前苏格拉底时期的哲学家，在赫拉克利特的观念基础上提出了世界的运动归为两个原理，或者也可以说是两个动力：
一是，结合的原理——爱，爱是善的原则；
二是，分离的原理——恨，恨是恶的原则。
所以，我们可以认为，厄律克西马库的思想中也有来自恩培多克勒的，也就是坚持爱神的宇宙意义，将爱神作为一种创建世界的原则提出来。
总而言之，厄律克西马库的发言在整个会饮中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为接下来柏拉图通过阿里斯托芬之口，讲述光辉又具讽刺意味的人类起源论提供了出发点。
三、藏在背后的柏拉图有几个意思？
通过鲍萨尼亚的颂辞和厄律克西马库的补充，柏拉图向我们展示了自古代社会就广泛存在的灵魂之爱的行为的思想根源。
也就是高贵的爱情只存在于非性爱之上，爱的本身同时蕴涵着美和丑的双重成分，并通过行为显现出来，性的交往只要双方的感情是高尚的，就可以完全抵消了肮脏的和不协调的情绪的影响。
在一切不正当的行为中，最甚者莫过于肉体的欲望压制了爱的心灵，被肉体的色泽困惑，这是最愚蠢的，是可鄙的。
因为，柏拉图坚信巴门尼德的理念，也就是所有可见的、可被感知到的都是暂时的、瞬间的，肉体本身也是如此，它相对灵魂是可朽的，基于美色的爱情转瞬即逝。
可见，虽然柏拉图并不排斥肉体交往，但却鄙视完全纯肉体地获取爱情。
而那些为金钱、权力而丧失了爱情观的人，更是下等。
对于相信灵魂永恒的柏拉图来说，真正的爱情诞生于不变的灵魂，爱上心灵之美的人才是爱上了永恒，爱情的升华在于追求灵魂的结合。
坤鹏论认为，柏拉图的这种真正的爱情就是爱情的型，是最完美的爱情，是永恒的爱情，按柏拉图的灵魂说，它只有灵魂见过，自然只有诞生自灵魂的爱情才是真爱、是爱的最高形式。
所以，坤鹏论认为，只有理解了苏格拉底的相，柏拉图的型，才能真正明白柏拉图的爱情。
而《会饮篇》的真正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柏拉图想讨论的，是爱情的普遍概念，是爱情的本质，是爱情的相，是爱情的型，他坚信，真正的爱情是一种超越了性别和时间的爱情。
回顾看来，其实，在鲍萨尼亚的发言中就闪烁着柏拉图深意，那就是摆脱情感世界中游移不定和难以把握的东西，只有智慧、美德和知识才能使灵魂最终摆脱肉体这个牢笼的束缚。
所以，鲍萨尼亚的发言值得细细研读，因为其中大量包含着柏拉图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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