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殡葬,北京人的动物感伤
人类构建起的都市高速运转,寄居其中的宠物们,生死很不起眼,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给宠物操办丧事,备极哀情。关系在超级都市是奢侈品,情感陪伴也是,宠物的葬礼,终究是人类的情感仪式。
对这座超级大都市来说,这些寄居人类社会的动物的离世实在是一件不起眼的事情。但对于与这些动物朝夕相处的宠主,或偶遇它们离世一刻的人类来说,这件事却必须处理。
找一处绿地埋葬,是一种简便又温柔的方式。一位家住石景山区的男人今年四十多岁,几年前把两只活到十二岁去世的约克夏犬,埋在了住处单元楼门口正对的一棵树下,“这样想它们的时候也能看得见”。他婚后一直没有孩子,把这两只“小不点”视为己出,它们于他而言如同家人。小狗去世后,男人宣称不准备再养新宠,至今已近三年。
北京二环,三年前,两个刚工作的90后女生在鼓楼大街地铁站旁的公园花坛里,埋葬了一只通体白色、蓝色眼珠的幼猫。往前二十几个小时,她们在胡同里偶遇这只从屋顶摔下的小猫。当时它已浑身抽搐、大小便失禁,猫妈妈看着它哀嚎,无能为力。两个女孩小心翼翼地用纸壳托起它,送到了几公里外的宠物医院救治。在为这只萍水相逢的幼猫花费了一千多元医疗费后,医院给她们回拨了电话,告知小猫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救治,还是伤重离世了。
最后,还有小猫的后事留待处理。“你们打算送去火化,还是把它带走?”医院问接电话的女孩,告诉她们火化费用在600元上下。加上前期垫付的医疗费用,花费已超出自身经济能力,她们只能先到宠物医院接回小猫的遗体。
她们决定埋葬小猫。公司附近的公园是不错的选择,那有一片正对着护城河的绿地,小猫在那里不会寂寞。趁着夜色,她们覆上最后一抔土,在拱起的土包上放置了一棵多肉和几块石头。
萍水相逢,她们尽力了。并非所有人都能想到将宠物的遗体掩埋。还有许多时候,宠物遗体最终归宿是各处街道、胡同里和住宅小区中的垃圾桶,有些用了垃圾袋包好,也有的毫不包裹,直接丢弃。
这些朴素的处理方式,一般不会对宠物尸体进行处理和隔离措施,时常引发负面讨论。2020年,北京一处小区翻新,物业公司挖出了一些猫狗残骸,埋葬得深浅不一,有业主把此事发到贴吧,引发了其他业主宠物处理缺乏无公害化处理的讨论。2011年,北京东城区一位贾姓市民,把自家误食毒鼠药去世的家猫扔进小区垃圾桶,他的邻居得知此事后,表达了强烈不满,担心它携带病菌,把病传染给人。
在宠物殡葬服务机构创始人李超的估算中,大约只有0.05%到1%的主人会将宠物火化。能想起给“宠物殡葬”打电话的人少之又少。一个男人拨通了宠物殡葬机构的电话。陪伴全家生活多年的猫突然去世,他难过又慌乱,不知如何处置。还在上小学的女儿问他:“爸爸,电视里说人能火化,猫猫能火化吗?”之后,男人通过搜索引擎找到一家机构,拨通电话。
电话的另一边,是像于晓昀这样的宠物殡葬师。他们多是轮流值班,保证24小时在线。客人的来电有时会在凌晨两三点响起。毕竟,和人一样,宠物的生死同样无常。
在所有接听的电话里,听筒那头传来的第一声九成是哭声。于晓昀在睡梦中接过一个电话,对方先是“喂”了一声,确认没有打错之后,开始不停哭泣。那是个年轻的女声,于晓昀能感受到对方正尽所能拦住决堤的情感,试图说明来意。最初的几分钟里,难以抑止的哭泣阻得她无法完整说全一个句子。每说几个字,她都需要停顿一次,深吸一口气,为此她连说好几个“对不起”。于晓昀只默默在电话这头听着,恰当时递一句,“别着急”。
这样的电话最长能持续近半小时。情绪逐渐平复后,这些失去宠物的主人开始向于晓昀求助:“到店之后,具体的火化流程是怎样的?”“我家猫猫去世之后失禁了,要怎么处理比较好?”“我家狗体型比较大,我就一个人在家,能来帮忙抬过去吗?”
慌乱,难过,无助。这是人类面对重要事物的丧失时,难以抑制的本能反应。于晓昀和他的同伴们需要做的,是接住这些失控的情绪,引导失宠主人们往前走。
从事宠物殡葬近一年,于晓昀接触过各式各样的失宠主人。有的年过六旬,有的儿女刚上小学,还有的看得出来还在读高中。共同点是,在亲密如家人的宠物离世后,他们在抽泣中理清下一步行动的思绪。于晓昀常常觉得,慌乱、情绪崩溃的哭诉和冷静的话语的背后,其实都藏着同一句暗语:“我该怎么办?”
2017年,北京的宠物殡葬机构只有十三家。四年过去,这样的机构已增至二十多家。殡葬师于晓昀供职的宠物殡葬机构位于北京市丰台区,京郊的一处村庄里。自2015年成立至今,有6000多只宠物在这个机构办了后事。
每天,生活在北京不同职业身份的人出入于此。他们中,有蹬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从朝阳区来丰台区,陪宠物走完最后一程的男人。也有住在高档小区里的女士,因为服务的价钱和他们扯皮。一只白色的山羊被送来火化,等待山羊的骨灰时,年轻的女主人和旁人说起在草原上初遇它的经过。曾有人带来一堆白骨,在埋葬了宠物数年后,他们得知宠物可以火化,便从地里挖出尸骸,到这里送它最后一程。偶尔有年幼的孩子由父母带着过来,送别陪伴一家人的宠物。那些孩子总是仰头看向眉头紧锁的爸爸或妈妈,问一些不谙世事的问题:“猫猫怎么不动了呀?”“它还会回家吗?”
一些老年宠主无法亲自送别最后一程,需要工作人员的帮忙。2019年冬天,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托邻居打来电话,想请工作人员把一只近六十斤的金毛犬接过来火化。老人独自居住在那种老式、不设电梯的住宅楼里。儿女不在身边,大金毛曾是牢靠的陪伴。两个工作人员抬着金毛犬的尸体往下走的时候,老人跟着他们,从五楼一阶一阶地走下至一层。最后,工作人员把金毛犬的尸体安放在车的后备箱里准备带走,关上门的一瞬,老人郑重地说了一句:“老伙计,走好。”
一度,宠物殡葬业里的送别十分潦草。2015年10月,李超在北京一家宠物殡葬机构送走陪自己北漂多年的哈士奇JOJO。那段时间,JOJO的癫痫频繁发作,李超工作繁忙,只能在工作间隙,通过家中的实时监控摄像头看着JOJO,出现情况再赶回家中救治。一天,李超通过摄像头发现JOJO正在发病。他立即请假赶回家中,却终究没赶上,JOJO发病时撞墙死去,遗体血淋淋的。
第一次请殡葬机构送走宠物,李超本以为他们会帮忙清理遗体,让JOJO回到健康时的样子。他觉得,这是对逝去生命最基本的尊重。但工作人员直接把JOJO的尸体送进了火化炉。
结账时,对方在最开始的报价凭空又加了几百块钱,解释说之前的价格不包含拿走骨灰,“拿走骨灰要另外加钱”。李超领会到,从业者只当这是一门能赚钱的稀奇生意,而作为宠主,他对JOJO的丧事的理解,包含了寄托哀思和送别的情感需求。如果说当时的宠物殡葬业忽视宠主私人的情感诉求可以理解,结账时发生的一幕,彻底让李超失望、愤怒。
难过夹杂着愤怒,近一米八的李超在等待爱狗遗体火化时大哭。而在他不远处,一边的工作人员不避讳地说笑,打扑克。
这件事,让李超决定自己创办一家宠物殡葬机构。他希望在自己的机构里,宠主至少能和宠物体面、安静地做最后告别。设计宠物送别流程时,李超设计了遗体清理、告别仪式、遗体火化、收取骨灰等多个环节。这套流程至今实施了六年,像一条鲶鱼,搅动了宠物殡葬业的池子。六年间,很多新冒出来的殡葬机构沿用了这套送别流程,越来越多宠物殡葬机构开始为宠主提供独处告别室,定制爱宠纪念物等服务,为宠主和宠物告别留足了时间和仪式感。
对宠主们来说,这些设置绝非故弄玄虚,许多人利用这些告别仪式,安放了宠物逝去产生的哀痛和思念,纾解和亲密伙伴永远告别的心结。
2021年五月第二个周一,中午一点二十分刚过,一对母女捧着一个蓝色塑料袋,走进李超创办的宠物殡葬机构。工作人员庆璐接过袋子,领着母女俩走进了西面的“遗体清洁室”,帮她们的宠物整理遗容。
这是告别仪式的第一步。混杂着消毒水和隐隐异味的房间里,工作人员取出袋子里那只黄色的小型犬,放置在专用的平台上,为它梳理毛发、擦拭身体。它那两位女主人在一旁静默看着,眼眶湿润。
这间遗体清洁室遇见过各种脾气的宠主。曾有宠主指责工作人员手太重,弄疼了自家“孩子”,情真意切,忘了那个“孩子”早已失去所有知觉和体征。
庆璐手上的动作缓慢仔细。途中,那位五十多岁的女主人离开过整理室。走到大厅,她被北面墙上的三百多张宠物纪念照吸引。六岁的兔子,十岁的龙猫,十五岁的雪纳瑞,二十岁的白猫,二十四岁的乌龟……每一张照片下,都标注宠物的名字、生卒日期和主人寄语。
看着看着,女人控制不住地抽泣。一旁的柜台里摆放了各色明码标价的宠物骨灰盒和定制纪念品。过去,曾有人花3000元把宠物鸭子做成了标本,把那只鸭子接回家当宠物时,鸭子的主人仅给了鸭贩两块五。还曾有人花了大价钱,把两只小狗的骨灰做成了钻石。当然,更多人选择留下故宠的毛发或者爪印作为纪念。
一点四十八分,小黄狗的遗体清理、称重完毕。庆璐把一张布垫在小狗身下,捧起它,引导两位主人进入一旁中式装修风格的告别室。诵经声中,庆璐把小狗放置在一处围绕着香花的平台上,在它身上盖上印着经文的黄色佛堂绸布。经筒转动,香火味隐隐弥漫,庆璐轻声对两人说:“现在是告别时间,等你们好了再叫我们。”
他退出告别室,合上门,呜咽的哭声就从门后传了出来。在这家宠物殡葬机构,一共有两个这样的告别室。那个下午,另一间挂着捕梦网的西式告别室里,一对中年夫妇正给他们家安静的白猫做最后的道别。
这两个独立的告别室像一处避难所,接纳过北京城无数失宠人的恸哭、静默和哀思。人不多的时候,留给失宠人告别的时间没有限制。一位女士曾在其中一个房间里待了近10个小时。清早,工作人员把她引进告别室,等她从房间出来时已近黄昏。一位救助流浪猫的信佛之人,在告别室里为一只去世的玳瑁猫诵经两个小时,出来后她和工作人员说,难以忘记它生前谨慎的眼神。男主人比女主人更能隐忍些——这是一个误解,曾经有一位稳重的男士,安抚好亲人后提出独自在告别室再道别一会儿,工作人员带上门的一瞬间,他开始嚎啕大哭。
告别室门边放着一个垃圾桶。每次门关上,再打开,桶里被揉皱的纸巾层就会厚一些。
今年23岁的于晓昀,是这里为数不多专业“对口”的工作人员。他毕业于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殡葬专业。去年夏天成为一名宠物殡葬师。在那之前,他在昆明一家殡仪馆工作过半年。
在国内,宠物殡葬行业刚刚起步,与之不同,人类的殡葬生意已然成熟。从实习到半年的正式工作的半年间,于晓昀经历过几百场葬礼。在人类丧葬“一条龙”的服务里,于晓昀充当着流程上的一颗螺丝钉,负责记录客人的需求。逝者家属想要多大的厅、计划采购多少鲜花、通知多少来宾,甚至,要办得多么豪华、多么隆重,都由他记录、配合。
“看多了(人的丧事),感觉不纯粹。”于晓昀说。在他的观念中,人类的殡葬由于有了宾客的参与,哀思和情感被稀释了。许多对故者的哀思并未发生在丧事现场。因为在丧事现场,死者亲属忙着照顾参加葬礼的客人,往往来不及悲伤。
给宠物处理身后事就不一样。在这里工作近一年的时间里,他看过无数人在宠物身体被焚化前,专注地与宠物告别。
每天邻近傍晚6点,一辆装载宠物遗体的面包车会从殡葬服务中心,运往专门的火化地。几十公里外,主人可以通过火化室的摄像头和现场工作人员的视频记录,目送故宠进入火化炉。昌平区的另一处宠物殡葬场所,火化炉就设置在附近。一个女人在焚化炉旁准备送别自己的猫咪时,和工作人员说了好几次:“等会儿,再等会儿。”她想再多看一眼。
经过高温焚烧处理,宠物们的骨灰被工作人员收好,碾碎,装入盒中,送还主人。有时候,烧出来的骨灰并不纯粹,那些出现“异物”的骨灰背后,藏着许多温情故事。
于晓昀在一只小狗的骨灰里见过一颗小小的钢钉。那只小狗生前做过手术,钢钉衔接起他残损的骨架。那颗钢钉被单独从一堆灰白的骨头中挑出装好,最后和那盒骨灰一起,成为主人回忆故宠的两件信物。
这里还曾送走过一只24岁的白猫。换算成人类的寿命,它已经活了114岁。它的主人张阿姨一家视它为亲人。这只白猫天生丧失听力,为了不让它受到惊吓,他们尽量不从它身后接触它。张阿姨每天下班后,还会亲自给猫猫做一顿饭。待它火化后,白色的骨灰里出现了酷似绿松石的蓝绿晶体,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解释原因。
京郊一处宠物墓地,一位信佛的女人来火化一只白猫。等待的过程中,她告诉工作人员,自己天天念经,猫就在一旁听着。等骨灰出来,一颗纽扣大小的圆形石头躺在盘子里,白中泛光。她相信那是一颗“舍利子”。在她的信仰中,舍利子代表那只白猫拥有了修行功德,往生后能得到善待。念及此处,她悲痛的心情得到了慰藉。
在李超创办的宠物殡葬机构里,其中一家门店西北角的房间有三个格子柜。一些宠主将爱宠骨灰寄存于此,最久的已经寄放了五年。90个格子里,已经有66个有了主。摆放其中的,是逝去宠物的骨灰盒,围绕着它们生前喜欢的零食和玩具。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主人过来“扫墓”。殡葬园搬过一次地方,从朝阳区到丰台区,这些宠物的骨灰随之迁徙,宠主也跟着跑到60公里外的新址悼念。
关上门,在那个密闭的空间里,主人会在这些小小的龛位里换下过期的零食,摆上新的玩具。一般,他们会在里面待上半小时到一小时。
悲伤会随着时间稀释。于晓昀说,来到这里的一些人,宠物去世近一年,他们的哭声会透过房门传出来。那些宠物去世数年的主人,进入房间前后相对平静,少有人出来的时候眼眶会红着。他们很少再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只是保持着定期来探望的习惯。在李超眼里,几年过去,和刚送走宠物时相比,他们的状态已经好了太多。
最后一个去处是专门的宠物墓地。有的主人会在宠物墓园购买一块墓地,把宠物的骨灰葬入一平方米的土地里。
宠物墓地“宠物天堂”距离市中心四十公里,位于昌平区白浮村。柏油路边,“宠物天堂”的四字招牌有些黯淡。往南走十米左右,能看见一扇铁栅栏门,门后,一片近53亩的林地间,立着大大小小近3000多个宠物墓碑。
在这里,“入土为安”的道理同样适用于宠物。在来访的一对天津夫妇眼里,这里北临引水渠,十公里外还有龙山,是块风水宝地。
园中小一半的墓,都是这里的守墓人张又旺亲手造的。他在这里守墓十三年,电子刻字普及前,他手工帮客人刻下寄语,诸如“愿你在天堂没有病痛,爸爸妈妈爱你”、“谢谢你的陪伴,我们全家都爱你”。
5年前,宠物天堂的墓地面积近120亩,有4000多个宠物坟墓罗列其中。由于城市规划变动,一些人离开了北京,顺带着把自家宠物的坟墓迁走。还有一些人带走入土的宠物,只为了预备自己的身后事。比如说那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她让儿女领着,亲自来带走了埋在此处的狗的骨灰。她盘算着,去世后和爱犬的骨灰同葬。
如今,从墓园最西边往东侧边缘走,起初经过的多是中式墓碑。鸭子“美美”和“飞力”的墓就在其中,两块立式石碑的背面,刻有主人写下的七言诗。其中两句写着:“愿汝地下有喜乐,他生再续好良缘。”
再往前走,是一片园内多见的墓碑式样墓群:一块块嵌有宠物照片和生卒信息的方形黑爆石,平躺于地面。张又旺记得,几年前一个五年级的小学生就选了这个样式,把两只水母葬在里头。那次下葬,没有经过火化这一环。死去的水母化成了两滩水,静静躺在可乐瓶里。
越往东走,墓碑的样式越多样。有造价近两万的2米高的木屋,里面放置着电脑桌,墓碑藏在木屋深处,外人无法窥探这里埋葬的是什么宠物。不远处,一块近4平米的墓地上,立着一块围着汉白玉栅栏,饰有石狮的墓碑,这里埋葬着一只去世的小狗。不乏有人未雨绸缪,预先为自家宠物预定了设有四个龛位的坟头。诵唱佛经的声音从3米外的太阳能念佛机里传来,一盏香炉摆在坟前,彩色的经幡缠绕在附近的松树上。
张又旺走到一个用玻璃罩着的墓碑前,用手拔走墓边的杂草。又用手划拉几下,把玻璃表面的泥土扫去,说:“这里葬着只京巴,生前天天和它的主人喝白酒。”狗走了之后,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经常带着瓶酒,过来看它。他发现,家里没人能再像它一样,陪着自己喝酒了。
“人的墓地谁老去啊?有一礼拜去一趟的人吗?”五十七岁的张又旺觉得这样的人难有。但在宠物墓地,他遇到不少平日都来探望的人。
每年清明前后,一对六十多岁的东北夫妇,会来三四次,看望养育过的那只大公鸡。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从昌平的家里赶来,杵在自家猫的墓前许久,说:“好好在那儿待着,过几年等我们都找你去。”在宠物墓边絮叨的人很多。有人还会念经,或对着冰冷的墓石发问:“你在那边还好吗?”
每年中秋节,都有人在宠物坟前摆上月饼。适逢大年初一,一对中年夫妻总会如期而至,在自家狗的坟前驻足许久。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再饲养新宠,除了那些习惯救助流浪猫狗的宠主。
有的宠物刚死,主人每隔一个星期就过来看一次。在张又旺眼里,这样的人多是没想开。但时间过了,慢慢就能好了。快的话,只要一年,人就会释然。慢一点,也就折腾个两三年。
十三年前刚上任宠物墓地守墓人时,张又旺帮人刻墓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喜欢自称宠物的“爸爸”、“妈妈”。现在,他渐渐也把这个疑问放下了。前几年,和张又旺一起守着“宠物天堂”的一只守门犬去世了。那是一只黑背犬,在张又旺记忆中它很机灵。好几次,张又旺发现它自己打开了笼子的插销。后来再关这只黑背犬时,都要加上额外的加固装置。黑背犬去世后,张又旺替它收了尸。料理好后,张又旺特地把它葬在墓园入口处,“在门口看着陵园去了。”张又旺说。那只黑背犬就以这样的方式,继续陪伴着它的老伙计,守着这方寄托着3000多名宠主念想的宠物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