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石景山

石景山是北京西部的一个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时是“石景山公社”,作家林斤澜等人曾在这里插过队。我1994年夏天来到石景山工作,迄今都没离开。在这将近10年时间里,除了偶尔有同学跟我开玩笑“到北京来玩玩”,让我意识到原来“石景山”还不够北京,只有东城、西城、崇文、宣武才是真正的北京,我并没有太多的自卑。后来,我惊奇地发现不光是我同学,还有一些同事也动不动就说“石景山人的素质就是差”。确实,我也经常在超市里发现有人加塞儿,还有些人的言语举止比较粗鲁,甚至连肯德基餐厅的服务质量似乎也比其他城区的差一点。但是,我确实热爱石景山。

我记得刚参加工作的那个夏天,单位下午3点钟就下班了,我一个人在八角至古城(都是石景山的地名)之间游荡,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松林公园和古城公园都是不必买门票的,虽然不大,也不漂亮,但也足够我消磨一两个小时。焦家坟和古城都有新华书店,卖的大多是一两年前出的书,这反而让我经常有意外之喜——在别处早已脱销的书能在这里买到。八角北里有一家小饭馆,卖的卤煮火烧和包子都很好吃,但自从旁边开了“老家肉饼”店后就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大概早已关门了。

我还怀念位于杨庄的地铁公司的那帮小伙子,他们工资不高,所以很会过日子,也很快乐——正是所谓的“穷开心”,我经常和他们一起玩。如今,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已离开了那里——李斌去了一家报社,小段去了中国电信,好像只有给我介绍过一个女朋友的小赵还留在那里踏实地工作着。

每当我回想起在石景山生活的点点滴滴,就感到无比温暖。除了故乡,没有一个地方让我呆了将近10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人说:人如果真正积极而自然地参加一个地区社会的生活,他就会扎根。我现在就似乎有一种“扎根”的感觉。这种感觉有时还很顽固,当听到有人嘲讽石景山时我就会恼怒,就像听到有人出了一趟国就惊叹中国如何落后;其实我何尝不知道中国的落后,我何尝不在亲历我住的小区小狗乱跑、半夜三更还有人在放“二踢脚”?

美国作家福克纳一辈子都在倡导“乡土人情”,以做一个密西西比农民为荣。有一次,肯尼迪总统在白宫邀请著名艺术家和诺贝尔奖金获得者,福克纳也在被邀之列,但他拒绝了邀请。他给总统回信说:“为了吃饭去白宫实在太远了。我年迈体衰,不能长途跋涉去和陌生人一起吃饭。”这样的自信只有一个真正扎根于大地的人才有,我们都还差得远。但是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故事,我们也许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在一个地方呆得越久,就越懒得动。那么,出于情感,我应继续留在石景山;出于理智,我应尽早离开,尽管我是如此爱她。

小编注:此文刊发于2002年2月22日《检察日报》急话闲说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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