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安顺》黔中道上 百年前的贵州风貌 2021年第51期(总648期)

百年前的贵州风貌
——一位日本建筑学家的贵州之旅
杜应国
世人皆知,中国现代建筑的一代宗师是梁思成,他是中国现代建筑学的开创者,被誉为“中国近代建筑之父”。他的代表作之一、1945年出版的《中国建筑史》,是第一本由中国人自己编写的建筑史,但却不是第一本公开出版面世的中国建筑史。因为,早在此之前的1925年,就有一个名叫伊东忠太的日本人,在日本出版了《中国建筑史》一书,而这一年,梁思成和林徽因还刚到美国宾州大学建筑系学习未久。1937年,该书中文版由商务印书馆出版(陈清泉补译、梁思成校订),因此而成为中国现代建筑学研究的开山之作,对中国建筑学界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自然也为梁思成、林徽因的后续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那么,这位伊东忠太究竟何许人呢?

日本建筑学家伊东忠太 图片来自网络
伊东忠太(1867——1954)乃日本著名建筑史学家。毕业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工学部,工学博士、东京帝国大学教授。他是日本现代建筑学的开创者,在日本有“工学大师”“建筑巨人”之誉,毕生从事日本传统建筑以及亚洲建筑的研究,尤其对中国传统建筑感兴趣,为了理清中国建筑对日本建筑的影响,曾不下十次到中国考察。在其所著《中国建筑史》出版之前,他曾先后到中国考察过六次,其中尤以第二次即1902年的考察时间最久,范围最广,历时一年多,足迹遍于北京、天津、河北、山西、河南、陕西、四川、湖北、湖南、贵州、云南等十余个省市。此次考察最大的收获,是对山西云冈石窟的发现,首次将这一鲜为人知的石刻艺术宝库介绍给公众,引起很大轰动。同时,也正是在此次考察中,伊东首次进入贵州,沿滇黔驿道,自东而西,完成了一次横跨贵州的实地考察。与一般学者不同的是,伊东在考察中不仅写有详细的《考察手记》,而且绘有大量的建筑图样和沿途风光、人物等等,从而为百年前的中国,留下了极为珍贵、极富文献价值的图像学资料。以下根据新出版的《中国纪行——伊东忠太建筑学考察手记》(中国画报出版社2017年11月第一版),对伊东的贵州之旅作一简要介绍(凡引文皆注明页码)。文中使用的图片,除注明者外,均引自《手绘天朝——遗失在日本的中国建筑史》(伊东忠太著,现代出版社出版)一书,内中多是首次披露的珍稀史料。

伊东手绘镇远府 图片说明为《手绘天朝》编者所加 下同
伊东的贵州之行,是他在中国进行的第二次考察。这次考察于1902年3月自北京开始,1903年6月在云南结束。在先后经历了天津、河北、山西、河南、陕西、四川的考察后,他选择由重庆过三峡,沿长江水道转往湖北,然后一路南下,经湖南而进入贵州。1903年3月1日,伊东自湖南常德出发,沿辰(州)、沅(州)抵晃州,约三月中旬到达贵州玉屏县:
“玉屏县城,方圆九里,人口4000许,实乃黔中贫寒小县,并无值得一顾之处。据称,此地苗人,分为红苗、青苗、黄苗等,族群不同,服饰亦不同。又听说,当地苗女,皮肤白皙,顶戴银花,还听说当地苗人俱是穴居。”(206页)

伊东手绘之飞云洞,又名“万卷书岩”,属黄平县,为贵州名胜之一
这是伊东在贵州境内进入的第一个县城,“贫寒小县”,一无可观,自然没有留下任何有关建筑考察方面的记录。此后途经的好几个黔东南小县也大都如此。但沿途所见的贵州风光,却令他震撼不已,日记中也因此留下了不少记载。如至镇远一段,即写道:“沅江九曲回转,到处可见湍流漩涡。抬头望去,山峰险峻奇峭,峥嵘毕露,堪称天下一大奇观。”(207页)接下来的行程,更是令他目不暇接,赞不绝口:
“镇远府,下辖镇远县[1],据称府城方圆七八里,户有3000,人口近20000。镇远府坐落于沅江北岸,此地巉岩怪石随处可见,看上去如画一般。如此所在,不正是中国人魂牵梦绕的山水绝佳去处?府城东面,隔江相望,只见状如拳头的岩山顶上,矗立一座风水塔,状若日本的德利酒壶,整体造型具独特的贵州风格。再看山下,碧瓦红砖,树叶葱翠,江水深蓝,如此山光水色,无有可以比肩者。在笔者三年半的旅行中,若论景观凄美,当属巴蜀栈道的剑阁无疑。但若论景色奇诡,则此镇远府绝对当仁不让。”(207页)

此实为明代之清浪卫城,清康熙年间撤卫设清溪县,现为镇远县清溪镇
在镇远,伊东应一位法国工程师之邀,前往其负责开矿的山门塘一游。他们乘舟而行,一路上,“只见大江两岸岩壁峭立、怪石峥嵘,又见江水浩浩荡荡、咆哮奔腾,其景其势,足与长江水域三滩三峡媲美。”第二天,伊东启程前往施秉,“所走道路与之前无异,或穿行于起伏逶迤的山间,或沿溪流一路徐行;或登羊肠小道步履艰难。此地山岳尽是石灰岩质,看上去无不是怪石嶙嶙。此等景致,乃蜀中栈道与长江山峡见所未见,实是无与类比,令笔者大饱眼福,连呼快哉。”(208页)
从清平(今凯里)至平越(今瓮安)一段:
“望前方,崇山峻岭迎面而来,不由得豪气干云,雄姿英发。翻越几座山岭,一条大溪横亘在前,闻知此溪名叫'麻哈溪’,深数十丈。过麻哈溪后,巍峨山岳益发险峻奇秀,脚下之路不知何时已延伸至大山深处,并逶迤在叠嶂的峰峦。山间桃花,此时正是盛开季节。桃花怒放,果然风情万种,别是一番景致。再往前行,又见溪流一条,乃重安江上流。只见下有碧潭,万籁无声,深邃幽远;上有绿树红花,疏影浓荫;其间,更有石桥飞渡,如虹贯日;又有一小祠庙,丹楹碧甍,紧贴在崖底大岩石上。如此景物相配,实是妙不可言。”(209页)

伊东在往平越州(今瓮安)路上的风景写生
1903年3月26日,伊东抵达贵州省城贵阳府。在实地考察之前,他对贵州有这样一段概括性的叙述:
“在中国的十八个行省中,贵州最为偏鄙。全境尽是高山峻岭,连绵起伏,鲜有沃野;河川尽是涓涓细流,并无舟楫之便可言。贵州腹地,尤其是黔南一带,居住着未沐王化的生苗。贵州还有遍处皆是的熟苗,与汉人杂处而居。简言之,贵州堪比中国的深宅后院,系中国最不开化的蛮荒之地……只是,具体来说,贵州全境土地,也并非天生不毛,仅仅因为其乃化外蛮夷生息之域,加之人烟稀少,又无水利之便,是以本应丰饶的土地亘古至今未被开拓。事实上,贵阳府附近一带,大有已被精耕细作的农田,由是观之,贵州土地又何沃之无。”(213——215页)

抵达贵阳
自不待言,伊东的评说,代表了当时一般的官吏或士人阶层对贵州的总体印象,因此,他一边沿用中国官方话语中的“生苗”“熟苗”概念,一边按照汉化程度的逻辑,将贵州视为所谓的“化外”之地,乃至作出了“本应丰饶的土地亘古至今未被开拓”的判断,但判断又似乎与他亲见的实际情况不同(“贵阳府附近一带,大有已被精耕细作的农田”),所以最后的结论就显得有些矛盾(“贵州土地又何沃之无”)。而面对贵阳秀丽的景色,伊东忍不住还是赞道:
“贵阳府城位于一片地势平坦的高原之上,海拔4000尺许,堪称大高原上的一小平原,虽显逼仄,面积只是东西10里,南北8里,但景色秀丽、风情万种,宛如仙境一般。”(215页)
伊东在贵阳盘桓了将近一周。尽管他一再抱怨贵阳可看的古建筑不多,但他还是先后考察了几处著名的庙宇祠堂,如尚节堂、忠烈宫、万佛寺、两广会馆、四川会馆、黔灵山(宏福寺)、螺蛳山(扶风寺)、南岳山等等。其中,最引他注意是尚节堂:
“笔者最感兴趣的当数尚节堂,系一福利机构,为守贞操名节的寡妇提供生活帮助,主要靠政府拨款及社会捐资在运作。未曾想到竟举如此保护激励之措,以免寡妇失节再醮,要说也是封建礼教严苛太过。还有一处'幼老堂’,系养老院与孤儿院的二位一体,专事收养无人赡养的老人与无人抚养的孤儿。笔者对此感佩甚多,其乃中国人自己身体力行的慈善事业。”(215页)

伊东手绘贵阳四川会馆建筑构件

伊东手绘贵阳螺蛳山扶风寺建筑构件
建筑方面,他认为“最值得观瞻者莫过于忠烈宫。在此,各种独特的、新颖的建筑手法大可一饱眼福。如第146图(见本文图9)所示,栏杆造型的创意、屋脊外伸的承拱,凡此等等,许多建筑式样皆是见所未见。”(215——216页)对于名闻遐迩的黔灵山宏福寺,伊东虽也赞其“建筑亦精美异常”,但引起他关注的,却是寺里的那口铸自云南的大钟,认为“此钟造型与日本的铸钟完全相同,其下缘与通常的汉钟有异,即并无八叶翻卷的波浪形,可作为云南艺术与日本最是相近的有趣证据。”(216页)在扶风寺,他注意到大雄宝殿前的石栏杆,认为“与印度的石栏杆多有似曾相识之处,堪称寺中一大胜迹”。(同上页)对万佛寺,则认为:“寺中翠微阁亦是一重要建筑。万佛寺中观音堂,有金桐佛龛,高丈许,最有观赏价值。”(216页)无论何处,凡见到手法独特的建筑结构,都会将其结构式样手绘留存。

伊东手绘贵阳忠烈宫建筑构件(图9)

伊东手绘在贵阳见到的阿拉伯纹饰
在贵阳,伊东邂逅了几位被聘为贵州武备学堂教官的日本军人高山少佐等。贵州武备学堂创办于1898年,中途曾因拳乱事起而停办,至1902年刚恢复。凑巧的是,一年前到贵州从事苗族调查的日本人类学家鸟居龙藏,也曾借宿于贵州武备学堂,并曾将其所乘轿舆作价一个半银元,卖给该学堂,此番伊东又以同样的价格将其买下,略加修补,用作今后代步的工具。

伊东手绘贵州武备学堂建筑构件
4月3日,伊东乘坐着鸟居的轿子,一行7人自贵阳出发。除助手岩原(骑马)外,此行还雇有轿夫、挑夫5人,据说都是从当时的“麻乡约”店家雇的,信誉好,价格高,每人全程约五两银子。高山少佐等几位武备学堂的日本同胞特意赶来送行,他们携来茅台酒,在城外三里的一处石桥边饮酒话别。当晚投宿清镇。翌日往安平(今平坝):
“途中,但见土地广袤,平原开阔,时有不失雅致的石灰岩地貌点缀于起伏丘陵间。虽说河床多有所见,但只是涓涓细流,路旁水田,多已干涸。旱地里种植清一色的罂粟,长势极佳,还有白蜡树与茶树,满山遍野。次日,我等行经的丘陵山地更是风光旖旎,不由得赞叹不已。一路行来,对沿途景色赞美不绝,终于来至安顺府。”(218页)
按说从贵阳到清镇、从清镇到平坝,路程都不远,伊东应有时间在城中作些考察,但其《考察手记》对之记述都十分简略。对清镇,仅写道:“城中有忠烈宫,此外,城外三里处,有一风水塔。此塔八角九层,整体外形既非细长也不低矮,看似西藏的塔刹。”至于平坝,也仅寥寥数语:“安平县城,方圆七八里,号称户800,推算起来,人口应该不下四五千,据闻苗人占其人口十之三四。只是,说是苗人,却族群各有不同,此地所见苗人多属凤头苗,即女人额前发绺巧加梳饰,头上缠布巾,并佩耳饰。”(218页)

伊东手绘在清镇见到的风水塔
这是继鸟居龙藏后第二次在外人笔下出现的屯堡人。伊东不是人类学家,对于这个被误认为“苗”的族群虽然没有像鸟居龙藏那样(鸟居称其为“凤头鸡”),表现出强烈的兴趣,但他仍凭着好奇,特意画了两幅(正、背面)屯堡妇女的人物(半身)写生(见图13),为我们留下了迄今为止最早发现的屯堡人画像(鸟居龙藏早前一年拍摄的屯堡妇女照至今未见披露)。这也算是伊东此行最重要的收获之一,也是其手绘作品中最具价值的文献遗存之一。将之与数年后由安顺二我相馆拍摄的“安顺县属屯田凤头女像”比对(见图14),不难发现二者的衣着头饰完全吻合,其头上包裹的布巾,在脑后都扎作燕尾形,而非如今所常见的圆桶形;头顶部分仅有发髻出露于布巾之外,其余皆为布巾所掩。二图可证百年前的屯堡妇女头饰,与一九四○年代芮逸夫先生拍摄到的以白色布帕作圆桶形包裹的头巾装饰明显不同(见图15)。由此可知,现今所习见的屯堡妇女头饰,至多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才流行起来,而并非从来如此,乃至“600年不变”云云。

伊东手绘在平坝见到的屯堡妇女像(图13)

民国初年安顺二我相馆拍摄的屯堡人男、女像 杜应国 提供(图14)

1940年芮逸夫拍摄的屯堡妇女 杜应国 提供(图15)
值得一提的是,伊东一行在即将到达安顺之前,途经东郊新哨(即今新哨村),见到山上怪石嶙峋,形态奇异,引得伊东兴起,竟一连为之画了三幅风景写生(见图18——图19)。抵达安顺后,经由地方官府安排入住行台,其地在今法院路,为明代布政分司署旧址,一侧挨近圆通寺,一侧紧邻天主教堂。他们在此住了两晚,却仅考察了圆通寺一处:
“安顺府为贵州第三大城邑,下辖普定县[2],号称户6000,人口4万。府城方圆8里许,街市繁华,路面宽阔,宅第极尽轮奂之美,还能看见英法两国教会在此所建教堂……城内建筑,值得一看者当推圆通寺。据称此寺创于元代,观其布局,依序排列为二天门、天王殿、大雄宝殿、观音阁。大雄宝殿前面,左右两边有庑廊相对。寺院的最后面有一小山,上矗一塔刹,八角七层。此寺二天门的斗拱,其构造手法甚为鲜见,或果真是元代建筑亦未可知,与镰仓初期传入日本的所谓天竺建造手法,二者必定有某种相关联系。天王殿的膜股与虹梁,亦属别具一格,想必此亦属元代建筑。四天王殿内,塑像不堪入目。寺内所立旧碑中,有明代崇祯年间的刻石。寺中还有一口梵钟,形制亦与日本同,即下缘镌有莲座的细密图案,连径长一尺九寸五分的龙头计算在内,此口梵钟高达二尺八寸,钟座亦与日本的铸钟完全相同。此钟铸造年代不详,寺方称是明代,但或系元代铸钟亦未可知。”(218——219页)

新哨村附近风景写生之一(图18)

安顺城东即今新哨村附近风景写生之二

新哨村附近风景写生之三(图19)
安顺乃黔中重镇,城内建筑可观之处甚多,如圆通寺后的西秀山石塔、号称“飞阁凌霄,崇台拔地”的钟鼓楼,以及与之相邻的武庙等等,这些地标性建筑,不知何故,居然都未能入伊东法眼,引起其考察的兴致,这也罢了。尤令人不解者,是城内最具代表的建筑精华——安顺文庙以及那对名闻遐迩的透雕龙柱,竟然也未见提及,不着一字,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不能不说,伊东与文庙的失之交臂,是他此番安顺之行的一大遗憾。

伊东手绘安顺圆通寺建筑构件之一

伊东手绘安顺圆通寺建筑构件之二

伊东手绘安顺圆通寺建筑构件之三
4月7日,伊东一行到达镇宁。“镇宁州城,方圆5里许,户1000,人口约6000,全州苗人占其人口竟达十之七八,且苗人族群有数十种之分,如黑苗、花苗、凤头苗、仲家苗、白苗等。不同族群,服饰、语言方面多少有所差异。”照例他们先去拜访了知州,并向知州请教有关镇宁少数民族的问题,知州用一张印有梅竹图的漂亮的信笺纸,为他写下了几种不同族群的简单介绍,伊东将之当作墨宝收藏起来(见图24)。大约城中建筑无一可观,故《考察手记》未见任何记载。次日出发,向黄果树前行。

镇宁州知州与伊东笔谈的墨宝(图24)

伊东在镇宁手绘的建筑构件
“出镇宁州,继续向西南进发。途中,但见山坡处麦浪滚滚,并且罂粟花开,缤纷五彩,还到处可见正在开掘的煤矿。来到黄果树,始见大瀑布如九天落水。黄果树瀑布的水流来自广西[3],正好就在黄果树村外跌落崖下,遂成瀑布一双,高各百余尺,宽各十尺许,瀑布下面是一无底深渊,名曰'石牛潭’[4]……自黄果树始,行走路线又折向西北,并从平地转入山道。山路开在绝壁之上,脚下就是深谷,让人胆寒,大有履冰临渊之感。到处可见形状怪异的石灰岩,上有危岩,如虎头踞高视下,下有洞穴,如蛟龙之口。”(219——220页)
在黄果树稍事休息后,伊东一行前往郎岱。这是一条清雍正年间方由云贵总督鄂尔泰奏请开辟的新驿道,据说比原走关岭、永宁、晴隆一线的旧驿道近,且路较平。当晚他们住宿于坡贡驿馆。此地虽然荒僻苦寒,人户仅六七十家,但驿馆却给他们准备了一道丰盛可口的饭菜,令伊东大为惊奇,打问之下,方知此地虽然偏僻穷寒,但因常有品秩较高的官员过往,平时皆须预作备办,以供不时之需,故方能得享此佳肴。翌日,离坡贡往郎岱。“郎岱厅城,方圆3里,户不足千,人口5000许,据称此地苗人占人口十分之一。城内城外,皆无可一睹为块之建筑。”因此,照例只住一宿。

伊东所绘之黄果树瀑布

镇宁至坡贡途中伊东所绘之苗族女像
“次日,又离郎岱厅,向西行去。不久,一崇山峻岭迎面而来。沿山路盘旋而上,行15里许,遂至山巅。此处建一关门,曰'打铁关’,海拔据称6500尺。发现附近到处都在采煤。从岭上向西眺望,尽入眼里的是万丈深谷,还有万仞高峰,以及苍茫云海,蔚为壮观。脚下路突然变成羊肠小道并急转直下,行35里,来至一处村落,名叫'毛口河’。毛口河坐落在一大溪旁,此溪即是北盘江。北盘江穿千山万壑,奔流向前,自北方夺路而来,一股清流又向南汨汨而去,最终,流入广西并注入西江。”(220页)
从毛口渡过北盘江后,伊东一行沿都田驿、白沙驿、杨松驿一路西行,经亦资孔而出胜境关,终于离开贵州,进入云南,结束了他的这一趟贵州之旅。此后一段行程,除一些沿途见闻的简要记述外,基本未见再有任何建筑方面的考察记录。惟可提及者,是在杨松驿与两位自印度归来的日本人不期然的相遇。试想那个年代,在边远荒僻的贵州腹地,在人烟稀落的山道上,乍然见到二位日本同胞,双方会是何等的意外与欣喜?因此,在经过一番惊愕的对视之后,双方赶紧相互介绍,并为此番奇遇般的邂逅而惊喜不已。介绍中,伊东得知,二人皆京都第三高等学校的学生,一名野村礼让,一名茂野纯一。二人此番是参加京都西本愿寺新方丈大谷光瑞发起的印度之旅,自日本前往印度。但途中发生变故,西本愿寺老方丈坐化,大谷光瑞须赶回日本。二人在缅甸曼德勒奉大谷光瑞之命,拟从云南经汉口归国,目下正在赶赴汉口的路上。经此一番了解,伊东决定在此多住一宿,一则尽相见之欢,一则借机向对方详细了解云南、缅甸的情况;而野村二人也急于向他们了解湖南、湖北的情况,双方相得益彰,大喜过望,并特意合影留念。此亦算伊东等人离开贵州前的趣话一桩。余下的行程,姑按下不表。
2021年6月9日草毕于蜗庐





· 作者简介
2020年6月
值班编辑:柴其斌
电子排版:王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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