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地彼此倚靠

今天怡发来信息,说我的推文她每篇都读。特别提起:读到《学府往事》的时候才意识到当时我在艰难通过自己人生的关卡,而她却只顾着自己难过,每每去医院打扰,现在想来觉得自己很不懂事。

我十分困惑,因为完全不记得她曾这样“不懂事”。倒是记得曾写下一些给她的话,就去翻出来——下面绿色的,是2012年10月3日的文字。

照片上抱着我的那个女孩子,就是怡。这张照片摄于2004年3月15日,那时我的这帮6班的孩子已经离开我快满一年,在读他们的高一。

怡是我的班长。她成绩不是最好语文不是最佳不是最高也不最矮不是最瘦也不是最胖不最开朗也不最内向。可是她一直是我最贴心的孩子之一,渐渐成了我最贴心的朋友。

从2001年9月到2003年7月,我当了她两年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从那时起到现在,我们已经是超过十年的至友。

她念高中,考大学;她交了男朋友,先发照片来,后来带给我看,一起吃饭;她以一名预备教师的身份来实习,她去甘肃支教,她考到了龙岗,开始当真地成了一名小学教师。

她的爸爸妈妈妹妹和弟弟,她的好事情和窘样子,一个个人一桩桩事情我都熟悉。

然后在今年的6月1日,她穿着再随意不过的衣服去民政局,回来之后宣布:“今天又多了一个证啦!”而恩睿和我几个人穿了很认真的衣服和他们吃一顿午餐,权当庆祝。

10月1日,她的婚宴,我在远处没能参加。电话里她的声音轻快喜悦,却说“好担心”。

而我想,天性淳厚和天生适合婚姻家庭生活的她,这回是当真长大了,其实一切都会顺利一切都会好,一切都用不着害怕。

她在婚宴上的时候,我在海边。

这一天海边风急浪大,正是我最爱的那一种海。也许,也是人生的真实写照。

亲爱的女孩儿,这一刻我不为你祈祷平安幸福,因为你注定会拥有那些;我更愿你的人生滋味丰富,而无论哪一种味道,你都有心情有能力去欣然品尝。

把2005年3月10日写的那篇短文一并送给你,《你怎么给我这么多》——

怡又一次把一袋香肠给我,又一次讲给我听该怎么洗它蒸它,怎么吃。还有一本书,曹文轩的,也给我。这是上一次见她的时候,正月里,在我的办公室。

怡又一次夹菜给我,正是我喜欢的,在吃火锅呢,她总是看着我的碗。

这是在“漓江又一轩”,还是在“老巴县”?

怡又一次写信来,她的文笔并不出众,可是情感浓郁得让我心疼。

怡又一次来医院看我。

她在大中午来,她在下午来、傍晚来,她说:“你睡吧,我在你旁边写作业。”

她摊开手心,“两个手机链,你挑一个吧。”

她变出一个纸袋,香味散开,冲淡了病房里白色的可怕气味,原来是热乎乎的馅饼啊。

怡又一次哭了,是在医院?是在南中那间办公室里?是在校园里我们并肩坐在台阶上的时刻?还是在南中饭堂里,我走过去同她说几句话的瞬间?……

她怨过我,气过我,不理过我,可是我感觉得出,她没有停止过爱我。

不给她写信的人是我,总是只知道接受礼物的人是我,常常冷落她的人也是我。可是她居然还是不离开我。

怡,你怎么给我这么多?

怡,我怎么能让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

怡的信,时不时的,还是来。她慢慢长大了,快要真的长成大女孩儿了,字可还是没有变化,总有一股稚拙的孩子气。

她爱在信里一声声地叫我,说想我了。我听着,听着,也就真的听着了。她的声音,竟也没有变呢。

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看到这篇旧文,还是能够看见我们相处的每个细碎的瞬间,时光渐渐为它们镀上了柔和的金色,那是阳光照过的颜色,也是温暖到心底的颜色。

亲爱的怡啊——

你曾经是一个小女孩儿,你恋恋地依着我。而在你长大起来的日子里,我们的角色似乎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当我不开心会坦白告诉你,当我做错事会相信你总是不会放开我——在一个人的生命里,有几个人是始终可以肆无忌惮地相信并倚靠呢?

亲爱的孩子,亲爱的朋友,你确凿无疑地,是我的幸福来源之一。

原来,发生在2004年令怡心中难以释怀的“医院打扰事件”,在我的心里,是这般模样——是静静的守护,是可爱的手链,是好吃的馅饼……

原来怡心里念念不能释怀的“不懂事”,根本没有存在过啊。

2001年初相识的师生,走过二十年岁月,不知不觉间已跨过了知心密友的阶段,成了骨肉相连的亲人。

在不同的年份,我写过她;在寻常日子里,我们时常彼此想起。

我去她龙岗的家里坐过,她带孩子来我南山的家里一起玩儿。同为语文老师,我们谈说教改,讨论教学设计;同为女人,我们聊鸡毛蒜皮,琢磨着怎么安顿家庭。

她已经陪了我半辈子,我贯穿她三分之二的人生……

所以,别在心里觉得“打扰”,也别说“这段时间状态不好,可是你不必为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就盼望为你做点儿什么;而何其有幸,与你相识,可以安心地彼此倚靠。

二十年纯酿年华,足以略去赘语,闭目微醺,安心倚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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