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弗朗索瓦兹或自闭症(7-2)

玛丽·弗朗索瓦兹或自闭症(7-2)

作者:Rosine Lefort(罗西纳·勒福尔)

译者:张弢

拉康派精神分析实践者

译文摘自《大他者的诞生》第2部分第20章

在10月27日接下来的会谈中,当她把手放在我的膝盖上,长时间看着我,用嘴做动作时,她给了一个在身体层面与我建立友好关系的暗示。然后,她很清楚地听到了我告诉她的关于她要我吃掉的欲望,她看着奶瓶和娃娃说:“宝宝,奶”。然而,她朝向口腔客体的运动突然停止了;因为她与客体的实在界联系在一起,她只能回到视界领域。与纳蒂亚相反,纳蒂亚曾在这领域中寻求庇护——因为从本质上来说,它是最少暴露主体丧失的;玛丽·弗朗索瓦兹拿起我的眼镜以便堵住她的嘴,并用它与我的嘴唇之间制作了一个连接,就好像通过它,她尽可能少的暴露的不是她的丧失,而是我的丧失。接着,她返回到食物对象(food-object)那里,依然无法索要它,我注意到她渴望我的被动性,不能容忍我给她食物,因为这将消除我的被动。

同样的互易感觉以颠倒的模式发生,她吃了一小口饼干后,将它朝我的方向暴力地扔过来。那是一条穷途末路(a dead end):没有能指,她的要求无法表达,玛丽·弗朗索瓦兹只能沿着真实对象的道路前进。她无法得到满足,那只不过是个“此路不通”的表现:一只手拿着娃娃,另一只手拿着我的眼镜,一动不动。在最后的分析中,娃娃是她,仍然与我身体的对象分离。

为什么这不可能?她说出了它,当她从静止的状态中走出来,徒劳地把玩具茶具的小部件装进去又拆开时:“小钉子在小洞里”的行动,她把所有东西都扔掉,表达了绝望的徒劳。实在界没有回应。

在一次失败的尝试之后,她回到了麦片粥的盘子前。通过将勺子滑动到麦片粥的表面,焦虑地拒绝奶皮,也许她试图表明,没有洞的表面构成一堵墙,通过表面的一个洞可以获得对象:奶皮是大他者的皮肤,介于她自己和麦片之间。这就是玛丽·弗朗索瓦兹所表达的:当奶皮掉在盘子外面时,她能吃两三勺麦片粥;但她无法忍受太久,就用暴力把麦片洒了出去。她把大他者空的皮肤制作成一个障碍,因为她不能容忍自己在上面打洞。大他者是她已经失去的母亲。这是我告诉她的,我补充说,在她这个年龄要喂自己吃东西是痛苦的,要剥夺食物真实的意义是痛苦的,因为我还不是一个大他者。

在接下来的一幕中痛苦在于,玛丽·弗朗索瓦兹再次呈现了食物无法堵住她身体上的洞,无论是她的嘴还是下面的孔洞。食物不能起到堵塞的作用,她在咆哮的时候把食物完全喷溅了出来。她向水手弯下腰,这是她真实的分身,不再把它粘在眼睛或鼻子上,而是粘在她的尿布上。她还摆出青蛙的姿势,使它靠近她的嘴,从而起到了堵住两个孔洞的作用。第一次,水手和食物之间的关系变得很明显,因为她手里还拿着勺子,像咬食物一样咬水手。这里所有的证据都反对将这一场景解释为具有自体情欲的含义:这不是手淫的问题,因为玛丽·弗朗索瓦兹没有吮吸拇指的动作。在她试图堵住身体上的洞之后,她只能逃离;一旦她确认了我告诉她的食物中没有大他者,她就可以从我身边逃离。因为对她来说,在放进嘴里的食物那里没有大他者,她立即指出,她身体的另一个孔洞里也没有大他者,这就是为什么她试图用她真实的分身把身体封闭起来的原因。

10月29日,她与食物抵达同样的僵局之后寻找其他,再次走上了视界之路:她的眼睛离我的眼睛太近了,以至于她似乎想把我融合进去,就像她和分身——水手——做的那样。很明显,她发现了一些东西,比如大他者的轮廓,因为她的眼睛就像一开始站在米饭布丁的盘子前时那样鼓起来,后来变得非常温柔,没有吞噬的色彩。

然后,她试着把从我这里摘下来的眼镜腿浸到米饭布丁里,再吸吮它,使目光和食物之间实现一种友善关系的建立。但是,这个以我的眼镜为媒介将口腔客体与我联系起来的尝试失败了。纳蒂亚经常这样做,在那些时刻,她的咿呀言语是对我——即,对她而言的大他者——发出的。玛丽·弗朗索瓦兹也在那一刻说了话;但她原则上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米饭布丁说的。然而,她所说的并不只是简单的咿呀言语,而几乎是一句浓缩了她的个人史的短语:“走了,奶,宝宝,没有妈妈,不想!”不需要太多的猜测就可以理解,她说的是当她还是一个在哺乳期的婴儿时就失去了母亲,没有母亲,“她不想。”她不想什么呢?我们禁不住通过参阅我认为我能从她的话中听到的两个凝缩的动词来回答:“要”和“吃”。从一个不是她母亲的大他者那里“要”东西,在那个位置上有一个真实的缺席,也就是说,是不可辩证的:那是她不想要的;她也不想“吃”,因为她能吃的东西的实在界并不包含她失去的母亲。这一点在我看来很明显,所以我就对她说了。当然,她听见了,但又在看那个东西——那个奶瓶,她说了一句“妈妈走了”,然后就跌坐下来,被实在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们必须在这里停留片刻,质询一个被描述为自闭症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孩子的那些话,这不仅是因为她所表现出的最初临床图景,而且正如我们已经多次看到的那样,正是因为这一点使她根本性地与我切断了联系,尽管她在等待那个她所承受的大他者,这是很明显的。她的话充满了意指,可以说是“认知”(awareness)。不过,对她而言,是否有认知(awareness)的可能呢,当那些词语没有假定我为一个大他者的时候,通过退行,她可以与大他者重新体验和回忆被遗弃的创伤?她只让我成为了一个见证人,一个真实缺席的见证,而不是一个丧失的见证。从严格意义上讲,正是在大他者丧失的铭刻中引发了这个要求,一个主体对身体对象的大他者的象征性要求。然而,玛丽·弗朗索瓦兹为了回应大他者身体的真实缺席,将一个没有象征意义的对象(水手)提升为真实分身的角色。

她在镜子出现的第一时刻就实施了我们关于纳蒂亚的想法;在失去水手后,她会转过身去,不看任何人。陷入精神病的风险将很高。与她丧失了的实在界的对峙将取代它的换喻形象的位置。

整个关于移情和分析家位置的问题在这里是岌岌可危的:作为一个在实在界中身体恢复原状(restitutio ad integrum of the body)的工具——这是精神病治疗过程的第一部分,作为一个丧失的见证人——一个象征化的过程,就像12月10日对纳蒂亚所做的那样,当我成为那个丧失的地点,就导致了身体的换喻。因此,有必要的是,丧失不仅仅是主体的丧失,因为在这个案例中,它依然处于实在界。有必要通过大他者作为能指的地点将它铭记,同样地,大他者在同一运动中也被它影响。对玛丽·弗朗索瓦兹来说,大他者真实的缺席阻止了大他者受到一个丧失的影响,这将是实在界铭记的效果,在能指中,在大他者的地点。这个缺席的大他者事实上不能占据那个位置。这发生了,不管原初动机是什么(鸡和蛋的老问题):能指的拒绝——暗示着在大他者中有一个丧失,或者大他者的拒绝——对玛丽·弗朗索瓦兹来说,并不是那个真正丧失的大他者。

这一幕之后,玛丽·弗朗索瓦兹只能像在上一次会谈中一样,在真实对象的组合中寻求庇护。然而,她再次试图接近我。她抓起勺子,蘸了蘸米饭布丁,然后转向我,仿佛在寻找她想让我扮演的角色:从米饭布丁的表面移动到我的皮肤表面,她涂抹了我的脸颊和额头。

这一涂抹使我猜想,在她使它通过我的身体的条件下,身体的食物的

融合能够找到它最原始的意义。我不能不把这一涂抹和掉在米饭布丁盘子里的娃娃头的涂抹联系起来。很显然,那是纳蒂亚在富有成效的镜子阶段所使用的同样的涂抹方法;在我们在镜子里对峙之前,她开始在自己的皮肤上涂抹,然后与我的皮肤接触。但玛丽·弗朗索瓦兹并没有涂抹自己之后涂抹我。她涂的只有我。

如果涂抹对她和对纳蒂亚而言具有同样的意义,也就是说,一个没有孔洞的身体表面的现在化(presentification),那么,对纳蒂亚来说,问题不是她自己的身体,而是我的身体。然而,它只是一个有洞的身体,在这个有洞的身体中可以找到大他者,与小主体的身体相比较的话,后者是原本不应该有洞的身体。如果她涂抹了我,那并不是她得到的大他者。在她用粪便涂抹的过程中,大他者既不在场,她也错过了另一个,这是由于在大他者中将它作为一个形象来铭记是无能为力的。

之后,她筋疲力尽地跌坐下来,抓起水手,粗略地再现了上一次会谈中的情景。就这样,她印证了那是对我的没有孔洞的身体的涂抹;她用水手封闭了在她身体上的洞,这是留给她的唯一的事。在实在界的登记中,她不可能从我的身体里拿走一个能填补她身体上的洞的东西,就像纳蒂亚在象征性对象的登记中所能够做的那样。然而,她制作的开场留下了丝丝痕迹:她和水手抵达了这一幕,只是为了回到食物那里,以杯子的形式。这是她所寻求的最终指示:通过喝奶来堵住嘴上的洞。但她的尝试是徒劳的。她无法喝到从嘴边流下来的牛奶,那个在她扔掉之前咬过的杯子是真实的对象,她怒不可遏,又跌落到坐着的位置。纳蒂亚会咬我的身体。玛丽·弗朗索瓦兹仍然与自己的真实的丧失紧密相连,她企图在实在界来填补。她无法接近大他者的丧失,将如此这般铭记丧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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